看见鬼的少女(十)
1
正是白昼之时,我的房间里却一团漆黑。黑色的窗帘紧闭,将光线密不透风地堵在外面。
医生说我视力刚刚恢复,不宜看到强光。
我躺在床上,慢慢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如一个清晰的梦境,我怔怔地躺了半晌,然后坐起身子。
没有了金铛、吉祥庆和龅牙桑的世界,拥挤却寂寞。
床头柜摆放着我的照片,我拿过来。那是我刚进孤儿院时,按照规定拍摄的,刚刚好五岁的年纪。
心理医生建议养母把照片摆放在我的床头。
我摩挲着照片,眼泪慢慢溢上眼眶,一滴一滴落到那个五岁的女孩子身上。
我所看到的金铛,就是一直不肯长大的我。
每一个被迫长大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受伤的小孩。
有心的人,守着伤口,带着莫可名状的不安而度日。
无心的人,将伤害遗忘在脑后,仿若从未存在过。于是,那个受伤的小孩,在斑驳的记忆深处,痛苦地流浪。
我心底里不肯长大的小孩,她在等,等啊。
终于等到了她想看到的那个人,她认为把全世界的爱和温暖,都给了她的爸爸。
可是,爸爸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的爸爸,金爷,听到我叫他的名字,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着金铛拼命对我摇头,她苦苦哀求我:“不要,不要,不要……”
林天歌用仅存的意志警告他们:“你们别动她……”
老六冷笑着踩到他的被刺穿的右手上,残忍地问道:“你说什么?”
林天歌痛苦地嚎叫,我犹如万箭穿心,由不得挣扎取舍,我哭着对金铛说:“对不起……”然后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林天歌。
金爷走到我面前,又一次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铛铛。姓金名铛,你的女儿金铛。”
金爷颓然却步,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业界只知诨号“金爷”,却不知他的真名姓。
“你怎么证明……”金爷浑身打颤,“你就是铛铛。”
我挽起左边的袖子,手臂上有一颗黑痣,说道:“你记得这颗痣吗?妈妈说过,你左手臂上也有一颗差不多的痣。”
老六插嘴道:“金爷……”
金爷大喝一声:“你别说话!”
老六吓得缩了脖子,退到一边。
金爷蹲到我面前,仔细看着我的脸,呼吸局促不安,说道:“你……果然……”他哭了起来,“是……铛铛。”
他伸手想摸我的脸,却停在半空中,说道“铛铛……你……”
我的眼泪干在脸上,冷冷地问他:“好。现在轮到你,证明你是金建明。”
他有些局促:“我,我就是爸爸……”
“你不是!”我发了疯一样,冲他吼道:“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是个好人。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他声泪俱下:“爸爸对不住,对不住你……”
警笛声隐隐约约地传来,老六他们催促金爷:“警察就要来了,我们赶快逃吧。”
金爷待在原地不动,他急切地说道:“铛铛啊,爸爸去找过你,他们说你被人领养了。爸爸一直没有忘了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我和他的合影,“你看,爸爸把你的照片一直带在身上。我怎么……”他想起今天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怎么没有认出你来……”
老六几个人合力把他拖了出去。
2
养母轻步走进来,坐到我的床边,说道:“你醒了。”
“嗯。”
我几次欲言又止,终究问出口:“天天怎么样了?”
养母故意轻描淡写道:“他逐渐好转,你不要担心。”
“琳阿姨怎么样?”
林叔叔突然病倒,对她已是打击,现在连林天歌也出事,只怕她承受不住。
养母微微笑着,沉默了片刻,说道:“她也是历经风雨的人,这点打击不算什么。”
“我……”
养母制止了我的话,说道:“你的眼睛能看到,已是天大的好事情。不用感到抱歉,发生这样的事,你也不愿意。”
“谢谢妈妈。”
养母拿过我手里的照片,说道:“心理医生让我把你五岁的照片摆在你的房间。我很不理解,他告诉我,你需要和五岁的自己对话。”
似乎触动了她什么:“我心里也有一个受伤的自己。我也需要和十年前的自己对话。”
她把照片朝向我,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会对五岁的自己说什么?”
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那个小孩子瞪着迷蒙的眼睛,嘴角挂着嘲讽而冷漠的笑,一副不与世界合作的孤傲模样。
她心里装满恐惧和不安,却用冷漠来掩饰。
我很心疼,说道:“心理医生说,金铛是我想象出来的自己,她跟现实中的我很不一样。她乐观,开朗,有爱,聪明。她如果真的存在,一定会有很多朋友。”
“你想成为那个样子?”
我忽然很想哭,说道:“我想对五岁的自己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长大,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养母抱住我,我哭着说:“金铛离开我太仓促,我都没有跟她说谢谢。”
“傻孩子,金铛就是你啊。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你也从未离开过她。你最应该感谢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养母替我擦掉眼泪,说道:“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誓言啊,要成长为一个很好的人。”
我用力地点头。
养母迟疑了一下,说道:“你和天天的事情,妈妈做错了。”
我不明白,养母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和阿琳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亲如姐妹。相比较其他的母亲,她真的做得很好,给林天歌足够的爱和自由。可是遇到谈恋爱这件事情,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你的眼睛看不见这个事实。”
“而且,天天真的很不成熟,我也不放心早早把你交给他。所以,妈妈站在了琳阿姨那一边,反对你们在一起。”
虽然很遗憾,可是我愿意理解她们,于是说道:“我不怪妈妈。”
“天天真的很爱你,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虽然有时候显得莽撞,可是他毕竟还是小孩子。”
我一直都很担心他,问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医生说你最近不能见到光。”
“我晚上去。”
“灯光也不行。”
我才意识到,养母是在拒绝我,或者说替琳阿姨拒绝我。
养母想转移话题,说道:“金……你生父到公安局自首了。警察给家里打来电话,说是他想见你一面。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起浑身是血的林天歌,咬着牙摇头。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养母下去开门。
是琳阿姨来了,她只待了几分钟,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是来和养母告别的。
3
我想成为一个温暖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人,都记得为自己绽放笑容。
我希望我有一双温柔的双眼,从此只看得见美好,不虚度生命中的每一天。
我喜欢上时间,专门买了一个听得见“滴答、滴答”响声的台钟。
每一次静思凝神,听着时间打我耳边走过,清新的喜悦,像被春雨洗过,在我的心底涌动。
我愿意敞开接受,生命中的喜与悲。
三年时光疏忽而过,来不及回首望,又一个春天来临。
妈妈和莫叔叔恋爱了。
妈妈就是养母。对,她现在是我的妈妈。
以前的我总在猜疑,我是否是她死去女儿的替代品。以前的我总在担心,她是否会伤害我。
快乐总在这之间被消磨殆尽。
可是,有些真相并不值得深究,重要的是内心的感受。
莫叔叔就是莫无谦。妈妈让我喊他“莫叔叔”,这样比较亲切。
他们非常幸福,进行了为期一年的欧洲自由行。
我在艺术馆找了一份工作。
从一个助理解说员做起,每天要学习很多专业知识,还需背大量的艺术家及其作品介绍,忙到焦头烂额。
梦里头突然惊醒,嘴里还念念有词:“基伦·威尔森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他的画作无论技法,还是情感都很完整。他的《斗牛士》被人与毕加索相提并论……”
助理一年,终于升为正式解说员。
我第一次解说,提前一个星期把解说词背到滚瓜烂熟,可是前一天,却突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崩溃到几欲撞墙。
正好夏泽煜来找我。
他可是今非昔比,因为参加了一个求职节目,凭着冷酷而机智的反应,一炮而红,成为很多小姑娘的偶像,公司也随之水涨船高。
他忙到吃饭都在开会。
他能够抽出时间约我吃饭,真是难得。但是,我一口拒绝:“我还得背我的解说词。”
他见我木头人一样,端着脑袋不敢动,笑着问道:“你干嘛呢?”
“我怕我一晃脑袋,刚刚背过的东西又忘记。”
我心里默默背诵,突然又卡壳了,抱着脑袋“哇哇”大叫,哭丧着脸说道:“怎么办?明天一幅画都买不了了。”
夏泽煜忍住笑,揉揉疲惫的双眼,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我去了他们公司所在大厦楼顶,上面各种很粗的管子纵横。他领着我拐七拐八,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
那里撘着一个帐篷房子,里面只放着一张沙发。
我调侃他道:“违规建筑吗?”
他卷起门帘,说道:“我的避风港。有时候太烦了,就跑到这里来坐一会儿。”
他坐在沙发上,感叹道:“事业没起色的时候发愁,公司做得好的时候也发愁。”
傍晚时分,夕阳柔和正好。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长风扑入怀中。我深呼吸,忽然感觉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失败了,就失败了呗。
还能要了我的命啊。
我心情舒畅地转过身。夏泽煜双臂抱在胸前,头低垂着,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太累了。
我悄悄放下门帘,怕风灌进来,拉好拉链。想是惊动了他,他身躯一震,却躺下来,“呼呼”大睡。
4
我的第一次解说大获成功。
那一天我卖出去七幅画,是卖得最多的人。
我们的王经理很看重我,慢慢让我做一些组织工作,碰到一些小型展览,还让我做负责人。
艺术馆最近要做一个青年木匠的艺术展,现在还是一名大一的学生。他的作品在国外很受欢迎,卖出很高的价钱。
听说这个人与国内艺术界很有渊源,很多老艺术家对这次展览表示了关心。艺术馆很重视这次活动,由王经理亲自来策划。
这一天正在饭点,我在艺术馆西区,为一对夫妇介绍一幅画。他们已经看了很多次,因为价钱有点高,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
夏泽煜走了过来,站在那一对夫妇身后,用口型说道:“一起去吃饭?”
我暗暗摇头,那一对夫妇还在斟酌。
夏泽煜踱步到场馆另一头,再踱回来,那一对夫妇还在纠结。
他向我使个眼色,然后神色匆匆地走到我面前,问道:“艾小姐,请问这是夏子玉先生的作品吗?”
我有点不明就里:“是。”
“你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那一对夫妇警惕地看着夏泽煜,对视了一下,怀疑他是托儿。
“这是夏子玉先生大病时期的作品,他把自己对时间的理解,都画到这幅画里……”
我话没说完,夏泽煜便说道:“我还有事要忙,没有时间听你说这么多,这幅画我买了。到哪里付钱?”
我才明白他的用意,暗中使眼色,别让他捣乱。
他却不理会,只说道:“小姐,我赶时间,去哪里付款?”
那一对夫妇还在观望。
夏泽煜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催促着去交钱。
那个女人眼尖,看出夏泽煜的钱包价值不菲,知道他不是托儿,忙说道:“艾小姐,这幅画我们要了。”
夏泽煜却不让步:“不好意思,在您犹豫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要买了。”
“可是,是我们先看上的。”
他很客气地说道:“但是,是我先决定的。”
那个女人挽了我的胳膊,向我求情:“艾小姐,我们和你接触很长时间,也买了很多你推荐的作品。你也知道,我们为了这幅画也跑了很多次。”
这一对夫妇是出了名爱磨叽、爱杀价,已经上了艺术馆的黑名单。
夏泽煜表示无奈,问我道:“那好,一切由艾小姐定夺。”
我当然是要卖给那一对夫妇。
结果那一对夫妇没有讲价,很痛快地付了钱。
送走他们之后,我对夏泽煜说道:“谢谢你。可是下次不要这么做了。他们毕竟是信任我,才每次来找我。万一知道,我有叫托儿,下次就不用我了。”
夏泽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真的要买那幅画的。”
“你对收藏没有研究,干吗要买画?”
“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被不必要的人浪费。”
他看看时间,说道:“谢天谢地,还有三个小时,你可以陪我吃饭吗?”
5
我和夏泽煜坐在艺术馆院子里的一条长凳上。
他看着我从食堂打的饭,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想请你吃好吃的。”
“被那对夫妇占用了休息时间,我马上就要上班了。”
夏泽煜捞起一筷子豆芽,说道:“这个没有营养。”他拔了我的筷子,“你不能吃。”
“过了饭点,食堂没有好菜。”
他摆摆手,说道:“你工作这么累,吃饭不能将就。”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王经理打来的,他让我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夏泽煜有些不满:“这是什么领导?还没到上班时间,就喊你去工作。”
我笑道:“你的员工经常加班,是不是也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呢?”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与夏泽煜告别,向艺术馆走去。
这座艺术馆一共上下四层,分为东、西两馆,中间是一个天井,用玻璃隔开,视觉空间特别宽阔。二三层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东西两馆。
我就近,从东馆进去,迎面看到有个年轻人站在天井里。他的头发很长,额前的刘海柔柔地遮住了大半个脸。
他一直盯着我看,我们目光自然相触,然后我拐进一道楼梯,向二楼走去。
我走了几步,心莫名地“突突”跳了两下。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又上了几个台阶,忽然感觉很不安,好像要错过什么似的。
我心里有一个答案,想确定,又不敢确定。
我快速地跑上二楼,站在长走廊里往下看,那个人还没有走。
他微微抬头,似乎发现我在看他,嘴角轻轻一笑。
林天歌!
原谅我,只见过他两面,一次是在音乐餐厅,一次是他倒在血泊中。他的模糊而清晰的轮廓一直深深印在我的心里,可是三年过去了,他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
三年前,他被打到脑出血,右手神经受损,在监护病房住了十多天。脑出血后遗症导致右手失去知觉,甚至有截肢的危险。不仅如此,林天歌还有断续性记忆衰退。
林叔叔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是个木雕艺术家,在美国定居,立马为他们联系了医院,并为他们办好了一切手续。
林天歌就这样去了美国治病。
治病花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可是却花了一年时间做脑力和右手的复健。
琳阿姨有心要断了我和林天歌的关系,所以我们一直都联系对方,却音信不通。
我每天上班都会路过林天歌的家。
每一次我都会站在大铁门外,向里面观望。琳阿姨有交代朋友,定期打理院子,所以院子里的花树长得欣欣向荣,根本不像没有人住的样子。
我觉得林天歌就站在院子的某一处,怀着恶作剧的心态,不肯见我。等到我转身要走时,他才会喊我:“丫丫,丫丫,我在这里。”
离开时,我都会回头,生怕他不喊我。
可是,每一次都空无一人。
我一直等着他回来。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6
我的手机响了,是王经理打来的。他问我,为什么还没有到办公室。
我的目光一直锁在林天歌身上,他转身朝西馆走去。我举着手机,紧跟着他,也往西馆走去。
“小艾,你怎么不说话?”
我胡乱说道:“我在忙。”
王经理还在说什么,林天歌已经进了西馆,我急匆匆挂了电话。
我快速跑到西馆,然后下楼。我搜寻了整个西馆展览大厅。这里展览的是红木家具,除了不多的参观者,不见林天歌的身影。
我走出西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
我失落往回走,穿过一楼展览厅,走到天井时,莫名地回头,却看着林天歌背对着我,正在观赏一件雕花高几。
我兴匆匆地推开玻璃门,走了几步,转过身,对着门整整衣衫。我回头偷偷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那里。
我急忙掏出小镜子和口红,整理了一下刘海,抹了口红,然后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林天歌又不见了。
我里里外外几乎找遍了,他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
王经理的电话又来了,我才惊觉,正事还没有办,匆忙赶到王经理的办公室。
王经理见我满头大汗,顾不得批评我,问道:“小艾,你一直在忙什么?”
“刚刚有些事情……”
一想起没有见到林天歌,我不禁懊恼。
王经理让了座,方说道:“咱们艺术馆要举办一个现代木器展,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还想着林天歌的事情,要是不照镜子就好了。
王经理见我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我才听到,忙说道:“知道。”
王经理拿过一叠资料,翻着看了两页,忽然问道:“你认识那个人吗?”
“谁?”
“林天歌。”
我提高音量,问道:“谁?!”
“林天歌。”
我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认识。经理怎么会提到他?”
王经理把资料往我这边一推,说道:“他就是举办展览的艺术家。他刚刚来过我的办公室,指名让你策划这个活动。”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回不了神。
王经理示意我把资料拿上,说道:“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具体事宜,你直接和他联系就行。”
我手一抖,手里的资料“哗啦啦”飘落在地上。中间夹着的林天歌的照片,也随之跌落在我眼前。
我捡起来,他穿着工装裤,带着白色手套,扶着一块木板,冲着镜头微笑。他的刘海很长,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就是我刚刚看到过的那个人。
我为什么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
王经理不厌其烦地为我介绍他的情况:“他的右手受过伤,有一度都握不住东西,所以有很严重的抑郁情绪,是木工拯救了他。听说他一边做复健,一边学习木工,后来学艺成功了,手也好了。”
“他按理说应该大学毕业了,可是因为生病休学,又得从大一开始上。要不然,我还真以为中国出了艺术天才。”
“他爸爸就是特别有名的画家林存双先生,咱们也做过他的画展,那一次好多文化名人前来捧场,真是蓬荜生辉。”
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想问林天歌,你还好吗?我想告诉他,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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