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走了,在离2021年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的寒冷冬日夜晚走了,带着心心念念春节就能见到最疼的大孙子的遗憾走了,带着满腹的老一辈的故事走了,带着满身的病痛高血压心脏病支气管炎走了,带着对二妈的思念走了,带着对生的眷念还有对衰老的无奈走了。
小时候夏天在院子里乘凉,大人小孩搬个小板凳在门口乘凉,二伯便从我爷爷和幺爷幺奶奶的故事讲起,再讲到大妈娘家的故事,还有村子里老一辈乡亲的奇闻异事,二伯可以一直讲,讲到我们都困了。
二伯有门好手艺,他年轻时会自己做豆腐,然后在村里叫卖。我们小时候总是会拿个碗去舀刚磨出来的豆浆,浓浓的豆浆一股豆腥味,非要放糖才行。上大学离家后,我再也没喝过那么好喝的豆浆,总感觉没有一点豆浆味。等到豆腐豆皮压好后,我们会去要裁下来的豆腐脚和豆皮边吃。那时候我们还小,长辈们正值壮年,转眼长辈们都老了,我们也人到中年。
二伯去世前几个月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本来在医院住院,后来放弃治疗,坚持在家待着。他讲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哎,老了不中用了,有一丝无奈有一丝愤恨,还有一丝不甘。我们春节回家也老是听他这样讲。他疼痛到极致的时候,会自己猛灌两口酒,虽然高血压和心脏病都不允许他喝酒。嫂子跟堂兄告状说二伯喝酒,二伯就说管它的,堂兄也不敢吭声。
二伯有一个儿子三个姑娘若干孙子孙女,可谓儿孙满堂,只是儿孙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和事业,留下老人们守着老家。老家的房子翻修也有四十多年了,我们春节回家的时候,二伯会给我们讲老房子刚修好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只有堂屋,厨房也不在现在的位置,客房也是后来修的,说起来仿佛还在昨日,那时候二伯才四十出头。
二妈先于二伯离去。二伯小时候淘气,不去念师塾,所以识字不多,二妈也没怎么念书,二人相濡与沫五六十年。二伯脾气不错,待人笑嘻嘻,爱说话,生气时自己把牙齿咬得蹦蹦响,二妈则比较隐忍,喜欢唠叨细小事情,但是二伯一发火她会马上闭嘴。我们回去了总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只是有些碎碎念,爱收拾东西。
二妈前几年得了老年病,记忆越来越差,老是忘记东西放哪了,对以前的记忆反倒记得清楚。前几年我们回去都还认识,堂姐偶尔回去看看,二妈像个孩子一样追在堂姐后面哭,不让她走。后来记忆越来越差,再后来谁都不认识了,也开始卧床了。以前二伯根本不会煮饭,一辈子都是二妈下厨房。二妈生病了之后,二伯从头开始学习煮饭,但是一直很节俭,猪肉也舍不得买,家里养的鸡也等儿女回来再吃。二伯的脾气越来越差,本来又来服侍病人,还要煮饭,这对于一个快八十的老头来说太难了。但是我们春节回去他依然表现出开心的样子,跟我们有很多话说。只是我们偶尔会听到他呵斥二妈的声音,当二妈越来越严重时,也偶尔能听见二伯的哭腔。少年夫妻老来伴。
二妈拖了几年去世了,二伯感觉舒了口气,但是明显感觉他越来越孤单,话越来越少,精神也没以前好了,总是时不时会叹气,对于自己身上的毛病也越来越松懈。也越来越爱念叨老了不中用了。子女偶尔会回来看看,热闹几个小时,仍然各奔东西,留下的还是老同志驻守大本营。2020年春节我回老家,明显感觉他话少了很多,一方面感觉跟我们没话说,也害怕说多了糟我们嫌弃。我们想多跟他说几句,终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家的房子越来越老,长辈们也越来越老,越来越少。2021年响应号召就地过年,不回老家过年那根本不叫过年,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只希望疫情早日结束,能年年陪在父母身边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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