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对于我而言,时间就是一剂良药,虽然它会让你的容颜变老,让你历尽沧桑,但它也能治愈心灵的创伤。
火红的晚霞映在河面上,水中泛着金色的光芒,百年的黄河铁桥,像一位饱尽沧桑的世纪老人,目光慈祥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泛着金光的水面以及在水上往来穿梭的快艇,还有几只野鸭和不知名的水鸟在河心岛上悠闲自在的漫步……这是我眼中兰州黄河铁桥的黄昏。
整整十一年了,十一年前的秋天我几乎每天晚饭后都来铁桥看河面的夕阳,看夕阳里白塔山的塔影。
父亲正在住院,隔几天医院就会下一张病危通知书,我的整个心都被忧伤,愁苦,无奈,焦虑充斥着。看着一天憔悴下去的父亲,我唯一能做得到的,只能是每天陪伴在他身边,忍着心里肝肠寸断的痛,表面强颜欢笑地伺候他的一日三餐,跟妈妈和亲人们一起陪他聊天,给他规划出院后去哪里疗养,去哪里旅行。
每天黄昏的时候,探视的人多,我便拖着疲惫的步伐去黄河边,站在铁桥上看夕阳,借此机会释放一下忍了一天的眼泪。
国庆节长假的第五天,父亲以54岁的英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热爱的,为之奉献了华年的藏区建设和教育工作。
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了,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没走出大学校门的弟弟,最关键的是母亲,因为父母亲感情极深,恩恩爱爱几十年,父亲突然撒手而去,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如果不是小舅眼疾手快母亲恐怕就做了傻事,但是从那时候起,身体一直很好的母亲因为悲伤过度,开始没完没了的生病。
面对这样的境况,我只能忍住悲痛坚强的承担起责任,其实,除了坚强我真的别无选择。
起初的几年,除了照顾老人和孩子还要忙自己的学业、事业,我每天都让自己特别忙,忙得没时间去想别的事,总感觉父亲出差了,去国外考察学习了。但是过年过节就惨了,你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敬爱的父亲的的确确已经不在了。然后心里那种刀割样的痛会让你不顾时间地点的悲从中来,泪如泉涌,根本没法控制。
我不敢去想父亲在病床的最后时日,那种痛应该比真正的心绞痛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它能让你从心里痛到脑子里,会痛得让人晕厥,所以那些年怕过年,怕各种节假日。
起初家住在黄河北,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黄河铁桥,早上还好,最要命的是下班以后。
我下班经过铁桥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有时候火红的晚霞能映红半边天,一下子就勾起了我心底的痛,心里一阵痉挛,然后瞬间泪流满面。这样的情形多了,对我自己的身心是一种摧残,我的健康状况也每况愈下,不得已我在单位附近租了房。
时间荏苒,这期间先是奶奶无病无痛的在87岁的时候安然离世。
我说无病无痛是真的,奶奶本来还好好的,就是视力越来越不好,她让我给她点眼药,说眼睛好了还要给我们绣鞋垫。她是几十年的老肺气肿,但最后也没有喘促气急,就是饭量越来越小,吃的越来越少,问她,她说她哪儿都不疼,哪儿都不难受,就是好累,好想睡觉,这样也就一周左右的时间,也是在金秋十月,老人家就安然长眠了。
再后来爷爷又以90岁高龄离世,转眼又三年过去了。这期间我再也没有去过铁桥,尤其是黄昏的时候,因为太忙了。
前段时间,两个孩子嚷嚷着要去黄河边玩儿。儿子说要写一篇关于铁桥的作文,丫头说幼儿园老师要让捡些黄河边的石头做手工,于是我就又看到了黄昏的铁桥、夕阳、和夕阳下的白塔。
那些被尘封了的记忆慢慢打开,我突然发现,我居然敢回忆父亲弥留之际的一些细节,虽然依然很难过但是没那么痛了,我居然可以想,如果当时我们转院去北京301或者上海曙光医院,父亲会不会现在还在?
时间,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我以为这辈子都要生活在失去父亲的悲痛里,为了不让悲伤击垮自己,这些年我再不敢读我挚爱的《红楼梦》,不敢读李清照、柳永、郁达夫,所有能勾起我悲伤的东西我都有意避之,我把自己埋在医书古籍里,我拼命地工作,我读《风雨来时路》,读傅佩荣的《国学的天空》,尽量让自己读一些励志的书,然而所有的这些都不如时间来得更彻底,更干脆。
时间,愈合了我心灵的创伤,使我忍住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哀痛,熬过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我的那颗原本柔弱的心也随之变得坚强起来。
但是,心底创伤的印记仍在,对亲人的思念仍在,血液里流动的亲情是时间无法更改的,女儿对父亲的怀念,将会天长地久,地老天荒,此情绵绵无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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