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均为化名。
时隔十一年,我在酒宴上见到了儿时面貌早已模糊不清的季夏怡。
她长发及腰,几簇头发挑染成橘黄色,脸上化着淡淡的妆。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弓着上半身给桌上人们一一敬酒。
我放下黑色的毛毡帽,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忘返。那个软糯得像草莓大福一样甜美,天真烂漫的小表妹找不到了。
以前她会在我和表哥身后扯着粉嫩纱裙,迈起圆滚滚的小腿追赶着,娇声唤着表哥表姐。
扶着醉酒的妈妈回到家收拾好后,我困倦地瘫软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这个十一年未见的小表妹。
夏怡小我两岁,今年还没有成年,可是她眼神里装的东西太有份量,让人无法忽视。
之后的寒假里,通过三场酒局,一次去她家吃饭,我们逐渐熟悉热络了起来。
去她家吃饭的那天晚上,我们的妈妈和大姨同时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她习以为常地迅速刷完了碗,匍匐在地上用抹布擦拭清洁着扫过的地面。
汗水顺着额间滴落在地面上,我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一丝不甘,埋怨。像是任劳任怨的宽厚黄牛,在耕作的田间迎着闷热的晚风平静地甩着尾巴。
以前无论是油画还是文学作品的劳动者形象,都无法唤醒我内心深处的触动。但是那一刻的我,为她着迷,眼神无论如何都挪不开。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好心动,夏怡好漂亮呀。直击灵魂深处的颤栗感,让我惶恐不安。
我情不自禁抚摸着脸上她帮我化好的淡妆,扭过头看向单薄的被子,怎么看都是夏天用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心疼,微妙得令我心中一梗。
卫生打扫结束后,夏怡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卷发棒卷起刘海,躺在床上刷着微信。
“才一会不看微信,怎么又99+了。”
我知道是她工作上的信息,刚刚卸完妆,静静地趴在她身旁,靠在枕头上。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
“语音主播,还有一个公会的高管。”
“哇,这么厉害,你现在才高三呢。”
“我从高一开始做这个,现在收入挺稳定的。”
她一边算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从初一就开始了解这行了。
寒假后再见到夏怡,已经开学有两周了。
寒假的时候夏怡帮我化妆拍照,因为摄影技术过硬,我囔囔着要请她吃饭。
坐在自助餐店里等了半小时左右,夏怡就到了。因为这一次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约会聚餐,我们吃了一盘又一盘,谈天说地,扯东扯西。
“我从初中就开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他们不给你生活费吗?”
我相当惊讶。
“那会他们闹离婚已经闹得很凶了,我爸叫我跟我妈,我妈叫我跟我爸。”
夏怡笑着给鹅肠翻了个身,筷子在上面戳了又戳。
“我把房门一关,告诉他们我谁也不跟,我可以自己养自己。”
“我好倔对吧,我一直都很倔。后来也是,他们给我转钱我就收,不转我也绝对不会跟他们开口要。哪怕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夏怡吃了几口色彩斑斓的冰淇淋,一脸甜蜜地说味道很棒。
“但是现在,我还是很感谢这段经历的,我学会了独立自主,能够自己赚钱。”
“我妈有时候也会跟我要钱,她今年的生日礼物我算是大出血了。”
夏怡像是一株向日葵,暖洋洋地伸展着枝条。
“我买东西抱着快递回家,我爸妈是绝对不敢说话的。”
真好。
后面,我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起自己的事情,她点着头跟我说要看开。
“你看我那么难走过来,当时真的很难很难,现在也一样很难。但是我选择了原谅,释然。宽容会让自己好过很多的。”
夏怡起身续了两杯可乐。
“心态一定要好,我觉得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心态要好。积极地向前看,向前走。”
我终于知道她眼神里沉甸甸的东西是什么了,是光,是季夏怡自己的光。
好喜欢她,她似清澈明净的汪汪泉水,温润了我心中所有愤懑不平,委屈。
季夏怡,你好棒啊。
“夏怡,你真的很棒,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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