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穆爸起得比往常都要早，然后拿着个小麻袋哼着小曲高兴地走向村里的集市。一路上碰到熟识的人就主动问好，村里的人见到他这模样也是挺开心，以前看到他老是低丧着头，和他打招呼也是不怎么带声的。
穆爸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突然欣赏起了一路上看到的风景，路边的小草正被晚间还未消散的露水压低着脑袋，一个橘黄色的大灯笼刚刚从山那边爬上来，把天边仅有的几朵白云照得是红光满面，像是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田里的稻田像是大染坊的布料一样，一块青，一块黄，而那金黄金黄的颜色可是每个庄稼人都喜欢的啊！一年忙到头，不就是希望田地从土黄色变成青绿色，再成青绿色变成金黄色嘛！
当穆爸还沉浸在美丽的风景中时，他已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街上，菜贩吆喝的声音以及买卖者讨价还价的声音扑面而来，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个长得彪壮的大汉冲着穆爸喊：“哟，老穆啊，好久没见你了，在哪里发财啊？”
“别提了，现在在家里种些田地，养家糊口呗！”
“家里都挺好吧？”
“还好还好，今儿个我儿子去县城里念书，你给切块一斤左右的肉让他好好补补，只要瘦的，不要肥的。”
“今天都四号了，怎么才去学校啊？”
“还不是因为缺钱耽搁了！”
“孩子读书可千万马虎不得，少上一天课那得好些天才能赶得上来啊！”
“说得在理！哎，四金，你切这么多，肉价涨了没？”
“还是原价，7块一斤。你看看，一共两斤六两，就算你两斤半，再给你加个帽子。”
穆爸看着这两斤多的肉，觉得有点多，就想去掉一些，但想想还是算了，家里也有好几个月没开荤了，于是爽快地问：“四金，你给算算多少钱？”
四金拿过挂在肉摊边柱子上的算盘，三下五除二地就算了起来，一眨眼功夫就算好了，回答说：“两斤半17块5，给17块就行了。”
穆爸摸便了口袋，怎么也找不出17块钱，只能带着尴尬的笑容对着四金说：“四金老弟啊，我没带这么多钱，你先记着啊，等稻子收了加上次的一起给你。”
“没事，老哥，信得过，你先拿回家叫嫂子煮着吃，代我向她问好。”
“那行，我走了，有空来我家喝酒，请你喝珍藏20年的老酒。”
“好，有时间一定去，到时候再痛痛快快地喝上几大碗。”
“等着你！”说完穆爸就转身向集市里面去了，转了一大圈，买了一些家里没有的蔬菜和两斤苹果，本来还想再买点啥让儿子带上，但钱不够了，只好用绳子绑好了小麻袋，然后扛在背上就回家了。
一回到家里，穆爸也没闲着，从鸡窝里逮出了一只最肥的老母鸡用绳子把两脚绑住，然后从厨房拿出把菜刀霍霍地磨了好些时间，看见儿子起床了，连忙叫道：“杉年，去厨房打半桶热水来，再给我弄碗盐巴水和一根筷子。”
“好...的，等一下。”穆杉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回答道。
过了一会儿，穆杉年一手提着半桶热水一手端着一碗盐水就出来了，穆爸接过盐巴水，对着穆杉年说：“儿子，站这里帮我抓住鸡腿，别让它乱动！”
穆杉年觉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没太用力去抓，只是用了不让老母鸡掉下去的力道。当穆爸拔光鸡脖子上的鸡毛准备动刀的时候，老母鸡抽搐了一下，穆杉年没抓住，老母鸡就掉了下去，正好砸在正下方的碗上，盐巴水都洒了出来，幸好碗没打碎，穆杉年惊了一下，然后突然觉得自己在做着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对着穆爸说：“爸，你看它多可怜，我们别杀它了吧！”
如果是以往，对于穆杉年的失误，穆爸肯定会大发雷霆，但这次没有，不仅因为儿子今天就要离开家乡去往外地求学，而且还有儿子刚刚那句对老母鸡生命挽留的话语打动了自己。穆爸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其实我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又何尝不像这只老母鸡一样呢，我们每天没日没夜地忙活，每年收获了那么多的粮食，最后只能以非常低的价格卖给粮商，一年下来除了支出的费用也没挣到什么钱了，而那些收购我们粮食的人只要一转卖出去，赚到的利润比我们不知要多出多少！”
穆爸捡起地上的白瓷碗，接着说道：“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哪怕将来不能在学业上有所成就，但你至少要学会一门吃饭的手艺，不要做任人宰割的老母鸡！”
穆杉年指着地上的老母鸡说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做宰割老母鸡的人，您说是吗，爸爸？”
穆爸被这个十三岁孩子的话说得愣住了，过了会儿真的解开了绑在老母鸡脚上的绳子，说道：“那好，我们不杀它了，就让这只老母鸡多下些蛋吧！”穆杉年和爸爸都笑了，笑得那么纯真，笑得那么甜蜜，仿佛他们拯救的不是一只鸡妈妈的生命，而是拯救了全世界一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穆妈从田地里摘菜归来，然后又拿出了穆爸买的一些菜，择了一下就一起放到盆里去洗了。在一家人的分工合作下，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早餐就摆在了眼前，最后在上了一碗红烧肉后就一家其乐融融地开动了。
到了中午十一点半，穆爸找了一件还能穿得出去的衣服换上，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剃了剃胡须，理了理头发，然后就去村长家找他一起去城里。还没走出半里地，忽然村里的二伢子就大喊道：“大伯，快回来，你家来客人了！”
穆爸纳闷了，心想这又没过年又没过节的，哪来的亲戚啊，但也带着一些期许急匆匆地往家赶。进门一看，一位身着纯白衬衫，脚穿亮黑皮鞋的男子展现在眼前，旁边站着一位高挑美丽的女子。
男子一见穆爸，便笑脸相迎，赶紧做自我介绍：“穆大哥，您好，我是你儿子的班主任邵国兵，叫我小邵就行，旁边这位呢是学校招生办的主任，也是他的文艺老师蔡欣怡。”
穆爸激动地伸出手来和两人握了握手，然后叫穆妈拿出了茶点款待他们。穆杉年备好了凳子，穆爸自己也坐了下来，说道：“我们这地儿挺偏远的，还麻烦你们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蔡老师微笑着说道：“不辛苦，也没多远，我们是自己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河对面。主要是这路不太好找，不然早就到了。”
邵班赶紧接过话茬：“大哥啊，别的就不用说了，孩子读书的事最重要。”接着又说道：“你们家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和蔡老师特向学校申请，减免了穆杉年第一学期的学费及其它费用，只要带点生活费就可以去上学了。当然，学校每年都会评优评先以及扶助贫困学子，有奖学金和助学金，只要他将来在学校表现优秀，就能同时享受到奖学金和助学金。”
穆爸听完后心情更激动了，旁边的穆杉年心中也是暗喜不已。
聊了大概半个小时，穆爸正想去集市再买些菜回来。突然这时候，村长后面跟着一些人就陆陆续续向穆杉年家走来，有扛着桌子的大叔，有拿着美酒佳肴的大婶，还有提着椅子凳子的小孩......接着在村长的安排下，桌子被摆成了一个大长方形，各色各样的菜摆上了桌，那场面太壮观了，也许只有婚礼上才看得着，穆爸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待众人就位，村长手一扬，一封五千响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燃放在穆杉年家门前老槐树的树枝上，过了好些时间才静了下来。这时村长发话了：“感谢大家能够拿出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菜肴放在这个桌上，来庆祝我们富强村以那么优秀成绩考上县中学的杉年，同时也热烈欢迎远方的客人来我们这做客！”说完村长端起了酒杯去接穆爸给他斟的酒。
穆爸看到大家的杯里都有了饮料，站起了身，举着杯子对着大家说：“此时此刻，我非常地开心，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那就是感谢大家，真的太谢谢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吃好喝好，来，喝酒！”
话毕，大家都举起了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状，接着大家在一片皆大欢喜的氛围中就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邵班和蔡老师也是吃得很开心，即使他们曾经吃过上万元一桌的满汉全席，也许只有这次才算纯粹地吃了一次大餐。
饭后，大家又有说有笑地拿着自家的东西回去了。正喝着一杯山茶的邵班对着穆爸说：“大哥，你和大嫂给孩子收拾收拾，我们得回学校了。”
“明天再走吧！”穆爸和穆妈异口同声地说。
“学校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回去处理，不能再久留了，还望见谅！”蔡老师温和地说道。
穆爸略带遗憾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们工作忙，我就不留你们了，等孩子她妈收拾好了就回学校吧！”接着又说道：“我们这虽说穷，但风景还不错，我带你们逛逛怎么样？”
邵班和蔡老师本来就是城里人，现在工作也是在城里，很少有机会出城，听到穆爸这么一说，肯定很乐意去。于是就在穆爸的导游下，开始向村子里的美丽风光处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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