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万谷甩了两下手里的柳枝,眼见那人渐行渐近,心中危机突涌,无边威杀之气如同这不断落下的电闪,震得人心直颤,身后是长街,身前是杀意。
她想了半刻,跃力而起,想直接翻墙而过,好歹她也闯过几年江湖,这人来得蹊跷,不管是人是鬼,感觉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角色,还是避避的好。
可她一动,那黑影也动了。
厉爪如勾,直取其颈,身动似电,煞若鬼罗。
钟万谷人已在半空中,这一爪伸来,她心中顿惊,出于本能般伸手去格,但未料虽是碰到那人手臂却未料撼动半分,再未及其他动作,便被扼住颈“嘭”的声撞在了墙上,这一擒一撞不过转眼瞬间,惊惧疑惑再加上脑后身上的痛意,诸多情绪在心头涌上,但已无时间给她思考。
随即“噼啦”一声巨响凌空炸开,雪白的电光照在两人脸上,一个狡面狞笑,一个惊魂未下。
“许……登云……”
四目相对之下,钟万谷虽不明所以但觉死神已临,随着脑后的剧痛如涛传遍全身,她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捏着他掐在自己颈下的腕一转,强掰开他的桎梏,随即提力便逃!
而见她逃开,霍风云顿怒道:“天南星,你该死!!”
踉跄走了不过两步,身后掌影又至,她就势向前一滚,躲过了这一掌,但还未起身,霍风云已旋身而起,力聚成鼎高高跃起随后一脚踏在了她的后背上!
“噗!”
朱红出口,肺脏肝骨俱裂!
“别……杀我……我,救命……救……命。”
几乎是从喉间强憋出的请求与呼唤没人听见,半昏半醒间,求生之心却从未有过的强烈,她试了试仍想站起来,玉儿还没有记起她,她还没坦坦荡荡的告诉玉儿自己与江步月绝对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不能就这么死了,她们刚吵过架,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那玉儿恢复记忆后,该多难过啊!
还有许登云,他不是个好人!他骗了玉儿!他就是多余,不但多余,还该死!
以肘撑地爬了两步,她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了,雷在响电在闪,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鼻下有些湿湿的,她伸手摸了摸,有点粘,是血。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我跟你道歉……别杀我……”
霍风云神智已失的干净,如今眼中所见,俱是仇敌,见她竟还想求救,怒意更起,追上前也不管什么武功招式,抬脚就踹。
“天南星,你也有这一天!你该死!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你打我,你打我啊,你不是喜欢用针扎我吗?来啊,来啊……哈哈。”
他扯起钟万谷的衣衫将她拖起来,口中在笑,眼里却是泪:“你起来!起来打我,你不是最喜欢打我吗?起来,给我起来!拿针扎我!快扎我……你别求饶,你不是喜欢听我求饶吗?快扎我!”
什么啊?现在你是在打我。
钟万谷歪着头将口中的血咽回去,意识渐渐模糊,原本的恐惧不知为何消散了,脑后与身上也没那么痛了,整个人好像掉进了稀泥地中,一点点向下陷去,这就是死的感觉吗?早知道今天不跟玉儿吵架了,这样自己也不用半夜跑出来,待在飞鱼山庄就安全多了吧。
江步月人不错,有他在,玉儿应该也会很快从自己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吧……
意识消瞬之时,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被她捉弄到只会脸红告状的少年,封四行,你还活着吗?
似乎身上又挨了两脚,意识尽散之前,她在心中骂了一句:你大爷的许登云,老娘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阿澄本要与江步月一起找人,可她头晕目眩的厉害,试了数次也无法起身。江步月觉得有些不妙,忙让人去寻柳安安过来看看。
“你先去找他,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快去。我歇一会儿就没事儿,快去。”
“那你不要走动,我寻到人马上通知你。”
“好。对了阿谷呢?”
“她发过脾气后就跑开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鬼族若执意要许登云,必定是要让他死心踏地,而如果要如此,与玉儿反目则是这项计划中必定的一环,而要说怎么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动其逆鳞,断其所念。
钟万谷。
“她有危险!”
远处的长街上,霍风云最后一掌强势击出后,见她飞砸在地上再无声息,一步步晃着走近,雨,突然泼了下来。
铜板一样大的雨滴“啪啦啦”的落在地上,还有那一滩滩的血迹中,绽开了朵朵血色雨花,水聚成滴从他身上滑下,也稍稍浇湿了些他狂暴失神的怒火,抬手,是血。
谁的血?他杀人了?
霍风云再抬头,发现自己立在一条陌生的长街上,浑身沾着不知谁的血,自己怎么出来了?可不等他再想,随着远处笛音飘起,他心下一股无名痛意立时冲头而上,再一睁眼便见天南星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天南星!
虚无的黑暗之中,伊修雨知道鬼族出手了,虽早有防范,却未料到他们来得这般快,而许登云已经被强挤出了躯体,现在除非有人将癫狂状态的霍风云打个半死,否则谁也阻止不了他。
还有柳温明那件事,怕是也瞒不住了!
鬼族好手段,如此一来,这个江湖跟白玉儿都容不下他,除了归顺鬼族保得性命,别无选择。
飞鱼山庄内,阿澄伏趴在茶案上。
头,似乎一直在被什么敲打着,每敲一次,脑中的画面就多一些。悲苦的母亲,绝情的父亲,还有师父,阿谷,江步月,钟万崖,清影,过去点点如海水般向她脑海中涌来。
记忆在回来,空白的时间不断的被回忆填充,二十多年了,她不知自己竟有这般好的记忆,钟万谷裹着乱七八糟的布单子站在桌上唱戏的样子仿佛就在刚才,她当时割了桌布扎靠旗还被师父打了一顿,还有她们闯荡江湖的那段日子,遇到江步月,在镇上的日子……
阿谷。
陆言与江步月兵分两路,顺道通知了飞鱼山庄与玉色伏羲棠帮忙一起找人,鬼族动作太快,他们必须快!要最快!雨势已大,这大半个月的晴天终天得到了宣泄口,急泼如瀑般的水滴直穿落下,就在江步月毫无头绪之时,一支利箭“嘣”的射在了他面前店铺的门柱上。
他立时一惊,抬头再看已无人踪。
将那箭上的信取下,打开。
西华街。
几乎不再犹豫,他运着轻功就朝那街飞奔而去,雨水浇得他眼睛也睁不开,片刻后,他落在街上看到那残酷一幕的瞬间,立生极怒。霍风云如同野兽般一脚又一脚的踹着地上已无生息的钟万谷,血已染红了她全身,粉色的衣衫已成了玫红,雷电之下,更显触目惊心。
落地即起,江步月出掌便是极力,霍风云察觉其意,踹出去的脚回力点地,人便已退丈远,江步月急查钟万谷情况,不欲再攻,但霍风云却没打算就此住手,见他低头,眸中一狠疾掌又来。
电闪雷鸣之下,他看到霍风云的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刚才那封信引他来的目的,他们是担心钟万谷一人尚不够许登云与玉儿决裂之用,还想再加上自己。
如此说来,难道阿谷姑娘已经……
分神一刻,厉掌已至胸前。
空中“噼啦”数声电光裂下,一切皆已无法挽回。
飞鱼山庄内。
大批鬼族杀手在江步月走后即攻了过来,炎霆带队,曹离站在庄内的高亭上,望着这庄内血雨腥风,如同在欣赏风景般赞叹不已,高君沿着屋脊从远处奔来,见他安好无虞,放了心。
“信送到了?”
“嗯。”
“江步月死了?”
“不知。”
“什么?你没看着他死再回来?”
“你一人在此,我不放心。他已陷癫狂,江步月不是对手,无需担心。”
“也对,你说,主人为何这么喜欢屠人满门?”
“不知。”
“猜猜看呢?”
高君不语,从很多年前起,鬼族行事就以灭人满门为目标,能明着直接来的,就武力直接屠尽,不好下手的,就以谋达之,飞鱼山庄在江湖中地位不高,但极得人心,再加上林辨风也在此,灭了这庄子,鬼族就算是与武林众派正式下了战书。
曹离见其不理自己,正要再说什么,突见漫天雨幕中三道黑影疾跃入庄,片刻便逼退了数十名杀手。
“古津帆使与净世天华的人到了,炎霆挡一无忧,三人他就难了,高兄你不去帮忙?”
高君摇了摇头,道:“鬼主昨日已将阎罗四使召回,我们只要在此静侯即可。”
“原来如此,如此血流满庄的场景倒让本督想起一句诗。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枯啊……不知你我是否也会成为这万枯骨中其中两具?”
高君正要答话,突觉空气一凉,亭外万千雨滴如遭凝时静浮于空,随即下一刻,滴水成冰齐化箭棱从南向北齐射而来,是雪啸化风掌!他不及多言,力凝于掌撑了个无形力屏挡在两人左侧,随着那冰箭射进亭柱与桌上,白色的碎冰乍开一地,滚落在两人脚旁。
随后,一人自亭外跃入。
白衣胜雪,面色清冷,浑身笼着层淡淡的白雾,外面雨大如泼,她身上竟半点未湿,落地一瞬,那溅在亭中内侧的片片雨水立时凝结成冰,再加上她眼中的寒颤杀意,直逼得人生如附冰窖之感。
“钟万谷跟江步月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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