烀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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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路上不时地传来“烀玉米，烀玉米！”的声音。于是停下自行车，决定买根玉米解决午饭。

卖玉米的是个中年妇女，一辆二八自行车，车架后面绑着保温泡沫箱子，打开保温箱，白玉米颗粒饱满，晶莹剔透，一股玉米特有的甜香扑鼻，玉米热乎乎地还冒着热气。

我买两穗，丽买四穗。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玉米，不禁想起小时候掰苞米，烀苞米的往事来。

那时候，十一前后，青纱帐一样的玉米，经过秋风瑟瑟，经过秋天骄阳似火的晾晒，原来碧绿发亮的玉米秧，一天一天抽去了水分，变得枯黄了，叶子也不是根根直立，蔫了吧唧地向着大地伸展。这时候，玉米秧上的玉米棒，像一个个金黄的，洁白的人参娃娃，头上还梳着一簇簇红樱发辫。风一吹，“哗啦啦”响，仿佛在等待着人们采摘。

这时候，生产队的社员更加忙碌了。

女人们掰玉米，男人们有的从玉米地往外扛，有的拿着镰刀跟着割玉米秸秆。一时间，人喊马嘶，好一副秋收图。

大片的庄稼都成熟了，生产队忙不过来，还会去学校请求支援。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曾经做了一回掰苞米的义工。

早晨，张校长给我们五年级分配任务，去东南沟帮农。队伍在学校门口集合，老师喊着口号，路上文艺委员亚军还起头唱歌，唱得是《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声嘹亮，响彻云霄，和着我们“唰唰唰”的脚步声，真有点革命军人的气概呢！

到了东南沟，队长把我们领到一块玉米地，老师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掰玉米，每人一垄，先完成任务的帮扶没完成的，老师讲了注意事项，然后就开始干活。

一个个小玉米棒子站在纤细的秸秆上摇摇欲坠，似乎在邀请我们，“快来掰我吧！我可是等不急了！”，我心里憋着一股劲，掰一穗小小玉米，有何难？可是干起活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看着玉米似乎干枯了，可是你一层一层剥开玉米白色的外衣，一只手托住玉米蒂，一只手把住玉米尾巴，用力掰，因为个子小，有时候使出吃奶力气，玉米依然纹丝不动，看着男同学“唰唰唰”往前移动，就想有饭给男孩子吃，是对的。他们真的比女生有劲。

队长看着我们笨拙的动作，就亲自示范，比划了几个动作要领，别说，真比原来快了许多。

一会儿功夫，苞米叶子刮得脸上起了道道红痕，小脸蛋也像熟透的水蜜桃，红扑扑的，汗水打湿了头发，头发粘在脸上，抹一把脸，伸小舌头舔一下小手，不得了，成了咸滋滋的花脸猫了。汗水沿着脖颈发梢，“滴答滴答”掉到泥土里。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样掰玉米的劳动，让小小的我们体会到了粮食来之不易，体会到父母的艰辛与生活的不容易。

不一会儿，我们稚嫩的小手就打出血泡，农村的孩子是皮实的，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紧跟着大家的节奏，一个一个苞米掰下来，成了堆，成了小山。阳光下金灿灿，仿若一座座金山。

中午生产队管饭，主食是二米饭，菜是大锅炖豆腐。米饭醇香，大锅炖豆腐的味道独特，以后经年，我一直记得，好像再也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大锅炖豆腐。

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午后干活倒是没有午前的干劲了，慢了许多。玉米还是一穗穗掰下来，直到太阳落山，老师才带着我们回家。

我生长在东北的农村，玉米是我家乡的主要粮食，当年唯一一次参加义工掰玉米的场景，倒成了我终生难忘的记忆。

后来，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了，母亲的地就种得多样化了，种黍子，种谷子，种粘高粱，种黄豆，种小豆，种芸豆。记得有一年，母亲还种了棉花。春天铺一地的塑料薄膜，秋天那一枝一枝的棉花桃，带上大围兜摘棉花桃。蓝蓝的天空，白云朵朵，不知道地上的棉花白还是天上的云朵白。

虽然母亲种地多样化了，因为是丘陵地势，还是以种玉米为主。

玉米收回家了，总有那几个排在后面的苞谷，人家都金灿灿，白盈盈的成熟了了，颗粒硬邦邦了，它还是一包浆，掐一下，还有汁液流出。待到霜打过，它是成熟不了的了。

于是一穗一穗这样老秋还不熟的苞米，只能吃煮苞米了。

那时候，一穗穗嫩苞米剥去一层一层薄薄的外衣。那纤细的胡须也一点一点扯下来，剥完的玉米光洁如玉。一根一根放到大锅了，锅里放满水，玉米上面还附上一层白色的玉米皮外衣，然后盖上锅盖，灶堂里架上木头，在风箱的加持下，红彤彤的火燃起来。一会儿功夫，大锅“咕嘟咕嘟”响，袅袅白雾顺着门窗向外飘，烀玉米的香气就满院子飘。

这时候，无论是中饭，还是晚饭，就是烀玉米了。

母亲从小园里拔几棵葱，掰一篮子生菜叶，有时候淋一盆鸡蛋汤，或者小白菜炖豆腐，一大盆玉米上桌，生菜，小葱，大酱上桌，家人围坐，我们的午饭或者晚饭就开始了。

玉米很烫，母亲用筷子，顺着一头穿进去，我们用一只手举着啃，另一只还忙着去小葱蘸大酱。

熟玉米凉了些，就拔去筷子，两只手全上，沿着玉米一头撮玉米粒，撮出三行露出玉米糊，就可以一行一行撮玉米粒，这时候玉米粒三五粘连，抛得高高的，然后张嘴在下面接着，接到嘴里咀嚼，感觉味道分外香甜。

玉米是我家乡的主要农作物，烀玉米是我小时候一段时间的主要食粮，养育了我长大，给与我物质和精神食粮。

到了今天，看到烀玉米依然亲切，每每啃着热乎乎香甜的烀玉米，我就想起老家一片一片玉米地，还有大铁锅烀出的热乎乎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