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埃尔蹲在墙角，耷拉着脑袋，正在玩弄脏兮兮的手指。他一边撕扯着指甲，一边嘟囔：“喂，洛斯特，你知道吗…我已经变得越来越正常了…没错，孤独，甚至是恐慌。可是我已经融化进那块透明的玻璃，我和他们是一体的，注定不能落个支离破碎。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透过玻璃看到你若隐若现，有一天终会发现你大笑着打破玻璃，当我们裂开的时候，我们会欢呼——哦！存在！多么可怕，神圣，充满意义的存在！”

2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上有了光。

埃尔说“要有光”。于是他渐渐的死去。

——洛斯特·埃尔如是回忆说。

3

当他回首，他感动得快要哭了，因为在这条路上，洛斯特发现的不是别的，正是他自己。

4

看着世界，人生和一片片破碎的玻璃，洛斯特欲哭无泪。他深爱着世界末日，他想结束一切，他累了，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没有仰望天空的气力，因为他明白，那不过是一块虚假的、随意遮掩的幕布。洛斯特像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他最怕那种缓慢，又痛彻的撕裂。他宁愿先用刀子捅死自己，因为岁月的匕首，太钝。

5

一片阴影之中，洛斯特似乎笑了笑，若隐若现：”你最近还好吗，埃尔？”埃尔紧盯着他，眼角一丝忌惮，一丝愤恨。

”你已经出现了，洛斯特。”

他不断的摩挲着碎满裂纹黑色玻璃，时急时徐。

6

“洛斯特你呢，我看不到你…”埃尔的嗓音暗哑而惊慌。

”乱说些什么，我还在你的灵魂深处。”洛斯特的情绪古井无波。

埃尔打了个激灵，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我呢…我活在哪里了？”

7

埃尔摊开了双手，又开始他那毫无根据却又精准无比的臆想。在他很小的时候，盯着自己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掌纹，埃尔那时就明白了——他必须穿越过横亘在前面的几条河流，翻滚过镶嵌在路途的几座大山，周转过交替在光明与黑暗里的几颗星辰——才能到达掌纹里所描述的终点。

”怎样才能活的更幸福呢？”埃尔偏过头问向洛斯特。

8

我想，或许还是这里属于我。”洛斯特站在阴影里，抬眼望向黑夜，好若千军万马的虚无中孤立的英雄。

“没有谁能参破永恒更替轮回，也没有谁能揭掉假象铺设的铁轨。”洛斯特喃喃自语。

这一刻，埋葬树木根须的泥土松动了,海上掀起一朵朵巨浪，百万禽鸟皆沉寂不语。

“孤独是流浪人的赞美诗，痛苦是哲思者的交响曲。”

埃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身后洒下了一片阴影。

9

洛斯特站在一望无际的夜色里，聆听者波涛汹涌的黑暗，大声吟唱：

每当深夜脚步渐进，

每当黑暗的指尖敲落.

每当大脑游弋在意识的边缘，

我划着小船，

挣扎着

等待一场出生和死亡.

10

微风擦过，枯叶跌落。

埃尔微垂双目，似有所悟。

“很多时候，我们有一堆话语想要吐露，到了唇齿之间，它们却打了个滚儿，画了个圈儿，围成一个句号。”

埃尔笑了笑，站起来，掸掸衣角上的土，路过满街的落叶。

“满街都是我的语言。”

11

洛斯特终于留下了眼泪，他是一个有些骄傲的男人，可是却也经不住灵魂深处灰暗的魔爪，在他大脑皮层的沟回里，在他心脏深处的毛细血管里，一寸一寸的攀爬。他并不是走向那里，而是无力地深深坠落下去，再也无法重返白光照耀的家园。

“埃尔，你会陪着我吗...”

12

埃尔翻看一部落满灰尘的书籍，其中记载：“洛斯特像是一段急驰在空中的列车，时而拨云见日，也会摇摆不定。当生活将它吸扯回地表，为它铺设上钢轨铁道，它便安稳前行，铿锵有力。”

“但是，当这辆列车落回地面那一刻起，洛斯特就已经死了。”埃尔摇了摇头，声线像是穿透了另一段隐秘的历史。

（2015）

13

罗莎蒙德语：一切在于选择。

就连宿命也是由选择构成的软性决定。

所有关乎爱的法则和自由的界限旋转飞升破碎粘连，埃尔在碎片里漂浮。

雨滴拉回云朵，竹笋扎入土壤，海面遮蔽金光。

不必退回原点，只需做出选择。

坟墓离崩四散，骨骼插入云霄。

洛斯特身影投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