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郑思邕没想到,他介绍秦穹和周雯认识的第二天,这姑娘就到食堂找他来了
思邕哥,我想和你谈谈。周雯表情很严肃地说。正在吃晚饭的郑思邕很诧异,她这是怎么了,我哪得罪她了?郑思邕心里想着,边吃饭边说,等我吃完这口饭咱们再谈。
吃完饭,郑思邕说,走吧。出了学校的大门,周雯说,你昨天晚上是啥意思?郑思邕说,没啥意思呀,就是介绍你和秦穹认识认识。周雯说,谁让你给我介绍了?你有什么权力管我的事?郑思邕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郑思邕说,对不起,我可不是想管你的事。我想,都是年轻人,也是一个学校的,人家想和你认识也没有什么错。你如果不想和他认识就当没这回事儿,以后不再见就行了。
周雯这会儿才露出点笑容,以后不许再给我介绍朋友。郑思邕也笑起来,你是不是早有人了?周雯说,是的。郑思邕道,对不起,怪我不了解情况。再次说声对不起。
他们并肩走了一会儿,周雯说,思邕哥,你知道我心里那个人是谁吗?郑思邕道,我哪知道?周雯突然说,思邕哥,我喜欢你!郑思邕懵了,他没想到这姑娘比蒋小兰还生猛。他摆着手说,别,别,咱可不带这么玩的!说实话,他对周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小妹妹。
周雯这会儿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小兰姐和夏姣姐,我不在乎。早在咱们去怀阳山时你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你关心人,体贴人,有头脑,有才华,也有责任感。
郑思邕道,打住,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周雯说,我不在乎你心里有了别人,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郑思邕笑着说,你以为我心里能装下几个姑娘?周雯说,那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你。郑思邕说,你不管我要管。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周雯说,你说到此就到此了?郑思邕不敢再陪她散步,说,我有事先回去了。周雯说,看看,没礼貌啦!怎么可以把女同学一个人扔在野地里呢?郑思邕想想也是,又停下脚步等她。
周雯赶上来。郑思邕注意到,初夏的微风,吹起了她裙子的一角。还没等郑思邕开口,周雯说,你着急跑啥?就在一个学校,你还能跑到哪去?郑思邕道,我真是有事。周雯说,要是小兰姐,你还着急跑吗?郑思邕道,那可不一样。我和小兰同桌了好几年呢。虽然是小学,但印象也是深刻的。
忽然,周雯捅了捅郑思邕,你看。他抬眼望去,只见蒋小兰和那个美国外教挎着胳膊走来。
郑思邕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周雯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躲闪,反而挎起了郑思邕的胳膊。走到跟前,周雯有意大声说道,小兰姐,散步呢?蒋小兰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等蒋小兰和戴维.约翰走过去,周雯低声说,思邕哥,你看到了吧,小兰姐变了。
其实,郑思邕早就有预感,蒋小兰早晚会跟那个外教去美国。
周雯挎着郑思邕的胳膊刚到学校门口,迎面就碰上了秦穹。这下好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郑思邕连忙甩开周雯的胳膊,主动和秦穹打招呼。秦穹倒是显得比较窘迫,说,三哥,你们去散步了?郑思邕说,刚巧遇到了。周雯却说,是我约的思邕哥。秦穹看了看她,哦了一声。
郑思邕心想,这丫头还真实诚。周雯这会儿看了看秦穹,说道,咱俩的事儿我跟思邕哥说了,以后不再见了。秦穹听了越发窘迫。
等周雯走远了,郑思邕道,六弟,别灰心,好戏还没开始呢。秦穹呐呐地说,我看人家不喜欢咱。郑思邕道,哪有没接触过就喜欢的?我和夏姣、蒋小兰和周雯她们一起游过怀阳山,逛过桃花苑,听过音乐讲座,你跟周雯有过什么接触?没有接触过,人家怎么了解你的脾气秉性,能力和才华?
秦穹说,三哥说得对。郑思邕道,过些天我们准备再组织一次小型的游玩,叫上夏姣、蒋小兰、周雯、吴东生他们。你也去吧。秦穹显得高兴起来,问,打算去哪?郑思邕说,参观冉庄地道战遗址。秦穹说,好,我一定去!
二
历史系贴出海报,《初夏的风——夏承宇教授学术报告会》在阶梯大教室举行,欢迎广大师生参加。
夏姣她父亲举行报告会,郑思邕当然要去聆听。那天下午,他早早就去了阶梯大教室。刚进门,就看到夏姣和吴东生紧挨着坐在前排。夏姣看到郑思邕,招手让他过去。
郑思邕走过去,先和吴东生握了握手,早来了?吴东生回道,也是刚来。这会儿夏姣说,我去教室找你,你没在。郑思邕道,中午骑车出去买了点东西,刚回来就赶过来了。紧接着又说,咱夏教授的报告会可不能晚了。夏姣抿嘴笑起来,啥时也忘不了贫嘴。
过了一会儿,郑思邕问,苏篠怎么没来?听到这话,夏姣脸上的春风立刻就消失了。郑思邕感觉有什么不对,马上又转移了话题。东生,夏教授经常给你们上课吗?吴东生道,基本上每周一次吧。
正说着,夏教授来了。他在讲桌后坐下,看到夏姣、郑思邕和吴东生,对他们招了招手。
郑思邕注意到,夏伯父比半年前更富态了。夏姣在他们入学的第一天就告诉了郑思邕,她父亲写的《南宋覆亡史》马上要出版了。她父亲就是凭着这本著作破格晋升为教授的。
郑思邕后悔,这么有学问的长者,自己为啥没有早认识?那次在吴家营村挖完沼气池,夏姣递给他纸条,让他去她家串门,由于他们很快就选调回城了,很遗憾没有去成,也失去了结识夏教授的机会。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夏教授开始讲座了。他说,今天我要讲的是“宋朝的几个经济问题”。
我们都知道,一直以来,我国古代的经济体制都是单一的,而宋朝却成功跳出了自然经济的束缚,充分给予商品经济发展的土壤,使得其能够出现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可以说宋朝的繁荣绝对是空前绝后的,代表了19世纪以前中国的最高水平!
再者,中国历史上的许多重要发明,一半以上都出现在宋朝,各种混乱不堪的局面相对较少。所以,宋朝的综合实力,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是当时世界上数一数二的。
听了夏教授的讲座,郑思邕感到耳目一新,茅塞顿开。
夏教授讲完后,说,哪位老师和同学有疑问可以提。
吴东生举手提问,夏教授,宋朝的经济这么发达,为什么还时常受人欺负?
吴东生同学的提问非常好。宋朝之所以经常受外族欺负,最主要的就是某些当政者怕战,厌战,苟且偷生。再有就是宋朝重文轻武,文人在宋朝的地位有目共睹,而大多数文人墨客不善武力,缺少霸气。
夏教授接着说,一个国家的强大不光是物质上的强大,首先要是精神上的强大!精神上不强大,没有骨气,物质上再强大也是虚胖!
郑思邕心想,何止一个国家,一个人也是如此。没有强大的内心世界,就不可能经受得住风雨的考验。
讲座结束后,郑思邕对夏姣说,伯父讲得真好,小生受益匪浅。
夏姣笑着说,得啦,今天晚上算你有口福,我父母请你和东生吃饭。郑思邕忙说,哪好意思老去麻烦伯父、伯母。
夏姣故作严肃地说,反正我把二老的话带到了,去不去你看着办!郑思邕赶紧说,那必须要去。然后又嘻嘻笑着道,二老把我俩都叫去,是不是要选女婿呀!
夏姣打了他一下,讨厌,光想美事!
三
六月的华北大平原一派生机盎然。公路两旁的田地里,到处是即将成熟的小麦,微风吹过,形成了层层的麦浪。
郑思邕、韩泉涌、秦穹、吴东生几位男同学站在小卡车的车厢上,任由初夏的风撩拨起头顶的乌发;而夏姣、苗佳慧、蒋小兰、周雯几位女同学坐在双排座的驾驶室里,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此时,小卡车已经下了107国道,拐向了正西的冉庄。驾驶小卡车的是郑思邕高中同学,也是一起插队的战友,关系非常铁。
冉庄地道战遗址,也就是电影《地道战》里高家庄所在地,距离他们学校所在的城市有四十多公里。这么远的路骑自行车肯定不合适。所以郑思邕就找了老同学和老战友,请他帮忙出趟车。
那位老同学在市里一家机械厂开车,拉趟“私活儿”不算啥事。他问郑思邕,夏姣去吗?郑思邕说,当然去。老同学说,何婉琳你没有抓住,夏姣可别再让她跑了。郑思邕笑着说,顺其自然吧。
老同学说,这种事儿该出手时就要果断出手。你嫂子,我们厂长的女儿,也是我们厂的“厂花”,让咱一阵儿穷追猛打,拿下!郑思邕说,咱哪有老兄那本事呀!
这位老同学也是有能耐的人。他电大毕业后升任厂里的技术员,后来又辞职自己办厂,成了该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这是后话了。
思邕,韩泉涌指着前面一个村庄问,那就是冉庄了吧?郑思邕说,应该是了。
冉庄地道战遗址名扬海内外。当年,冉庄人民为保存自己,打击日寇,挖了很长的地道。冉庄的地道不但能藏身,还能灵活机动地打击敌人,让日寇闻风丧胆。
又过了十几分钟,小卡车在一个村口停下。老同学从驾驶室跳下来,大声说,思邕,冉庄到了!
四
郑思邕他们从车上下来,边走边看。他们看到,这个著名的抗战村庄那会儿显得相当破烂,只有墙上的大标语“人民公社好”非常醒目,似乎在讽刺着什么。村中央有冉庄地道战纪念馆,据说1959年就有了,是聂荣臻元帅亲笔题写的牌匾。
他们想进纪念馆里参观,可惜“铁将军”把门。一位头戴白毛巾的老乡说,早就关门了。郑思邕问,那些牲口槽、锅台下、衣柜里、大树上、碾子下的地道口还有吗?老乡说,有是有,就是好长时间没人整修了。
韩泉涌问,现在还能下地道里参观吗?那位老乡说,你们来得正好,我家那儿有一段地道可以参观。但是每人要收五毛钱,因为我也不能白搭功夫。郑思邕说,没问题,您带我们去吧。
这会儿,韩泉涌拿出了五块钱。郑思邕见了凑到耳边说,先不着急给他钱,等咱们出来以后再给。韩泉涌点了点头。
那位老乡把他们领到一个牲口槽,轻轻推了一下机关,地道口露出来了。老乡拿着手电筒下去带路。郑思邕说,大家手牵手,千万别走丢了!这会儿他特意说,秦穹,你拉着周雯的手。周雯说,我不让他拉!郑思邕厉声道,集体活动一定要听从指挥,不能任性!周雯不再说什么了。
泉涌,郑思邕道,你走在最前面,拉着苗佳慧,我在最后。
这会儿,那位老同学说,我就在牲口槽这儿守着,不下去了。郑思邕明白他的用心,说了声,谢谢!
韩泉涌拉着苗佳慧的左手钻进地道,秦穹又拉住苗佳慧的右手,再拉着周雯的左手。就这样,他们一行八人手拉着手都进了地道。
郑思邕早有准备,他拿出随身带来的手电筒,最后进了地道。夏姣说,你可真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啊!郑思邕拉着夏姣的手,笑着说,夏小姐的手还挺软和呀。夏姣呵呵笑起来,去,就你贫嘴!郑思邕对前面的吴东生说,你让东生说说,是不是呢?吴东生说,是呀!蒋小姐的手也很软和呀!夏姣和蒋小兰两姑娘都说,等出去再和你们算账!
十多分钟后,老乡带他们从另一个地道口出来了。韩泉涌把五块钱给他,他很熟练地找给泉涌一块钱。看来,他做这种生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电影里那棵老槐树就在村里的十字街头,树上还挂着当年那口大钟。他们在老槐树下,照了一张合影。照完合影,郑思邕拉住秦穹和周雯,来,留个纪念。不等周雯反映,他已经按下了快门。周雯说,思邕哥,不带这样的!郑思邕说,出来就是玩儿,开心就好。
就这样,他给韩泉涌和苗佳慧,夏姣和吴东生都照了合影。蒋小兰说,思邕,咱俩照一个。郑思邕道,照一个就照一个。周雯见了说,我也要和思邕哥照一个。郑思邕说,照就照,怕啥呀!还有谁照的,来吧!大家都笑起来。
中午他们在村头野餐。饭后,郑思邕说,请咱们的朗诵家秦穹同学给大家朗诵一首诗吧。秦穹站起来,我给大家朗诵一段郭小川的《致青年公民》:
“也许,你们心上的世界,
如蓝天那样明澈而单纯,
就连梦,都像百花盛开的旷野,
那般清新……
然而迎接你们的,却不尽是
小鸟的悦耳的歌声。
在前进的道路上,
还常有,凄厉的风雨
和雷的轰鸣……
公民们!
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
它的每一秒钟,都过得极不平静,
它的土地上的,每一块沙石
都在跃动,
它每时每刻,都在召唤你们
投入火热的斗争。
斗争,这就是生命,
这就是,最富有的人生!”
秦穹那极富磁性的嗓音和充满激情的朗诵,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郑思邕注意到,周雯也报之以敬佩的目光。
蒋小兰和周雯用英语演唱的外国歌曲同样受到热烈欢迎。紧接着,夏姣演唱了那首著名的《地道战》插曲《太阳出来照四方》。此时此地,演唱这首歌曲太有现实意义啦!
苗佳慧、韩泉涌、吴东生也都表演了自己的小节目。吴东生用保定话表演了一个流传甚广的段子:
“话说文革期间,一县级剧团演出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打进匪窟》选段。
座山雕:脸红什么?
杨子荣:精神唤发!
座山雕:怎么又黄了?
杨子荣:防冷涂的蜡。
这时,演座山雕的演员忘词儿了,
继续问:脸红什么?
扮演杨子荣的演员还真能随机应变,也接上说:又涂了一层”
吴东生那幽默的表演,再加上他那特别浓烈的保定味儿,把大家笑得肚子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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