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

她极慢地走进拥挤的杂货铺时，老板娘还坐在柜台后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电视的光打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这是个阴沉的下雨天。

她的脸上戴着口罩，笨重的黑框眼镜，毛绒绒的齐耳短发，厚厚的刘海凌乱地垂下来，看不清她的目光。宽大的皱巴巴的蓝白色校服裹住了她，拉链一直拉到下巴。老板娘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她胡乱地从货架上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买了什么。最后她选了一把水果刀，刀冷冷地把寒光反射到她的镜片上。

她把一堆东西倒在柜台上，老板娘才慵懒地起身，拿着仪器扫描条形码。

“再给我一包烟跟打火机。”她嘶哑的声音响起，潮湿又冰冷，仿佛是蛇在吐信。她接过烟和打火机，揣进口袋里。

她慢慢地走出小店。不远就是学校。这是周日的上午，门卫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着，不曾留意到她。

宿舍的门已经开了，楼下的阿姨在里间看电视剧，声音开得很大。

她喘着气，一步一步挪上楼梯……终于到了，她摘下口罩，露出红肿的唇，苍白的脸，汗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她用颤巍巍的手攥着钥匙，捅了几次锁眼才打开门。

她把刚刚买来的东西往床上一丢。然后抱着水瓶去走廊尽头打水。

地上有一摊明晃晃的水渍，倒映着锈迹斑斑的铁窗外的树的阴影。她毫不在意地踩在水上，破碎了，又复原了。

她打开水龙头接水，自己无力地靠在一旁的墙上。然后她拆开烟盒外面的塑料膜，随意地丢在地上，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扯动唇角时的痛楚让她“嘶”了一声。幽蓝色的火苗映在她猩红的眼里，然后一下子熄灭，留一个橘红色的火星。

她深吸一口，却被呛得大声咳嗽，眼泪滑落下来。这烟太呛人了，她想。火星还在她之间明灭，灰烬一团一团地落下，水声不停。

水壶里的声音已经变了，但她仿佛没听到，直到开水溅在她手上，她才惊醒一般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然后她吃力地抱着水壶缓慢地踩过水洼，走回寝室。身后的浅浅的水面逐渐平静。

浴室的镜子里映着她的样子。她抬手摘下眼镜，垂下眼，睫毛很浓很密，颤抖着，仿佛一只挣扎的黑蝴蝶。然后她拉下了校服的拉链，脖子上满是红的紫的吻痕。

现在她浑身赤裸地站在镜子前了，她有一张很美的脸，被蹂躏过的青涩的身体，她抬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耳边响起昨天晚上自己的尖叫，哭喊，呻吟还有男人的淫笑。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这是原罪。

她浑身战栗，乳房随之抖动。“啊！”她拿起一旁的陶瓷牙杯向镜子里自己的脸砸去，镜子一瞬布满了蛛纹。镜子里的她的脸，破碎着，狰狞着……

现在她平静下来了，兑好温水，抓着沐浴球，使劲挫着，直到搓出血痕也不停止。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终于洗完了。随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她在床上翻到她买的那把水果刀，走进浴室。

洗脸台的水池放满了水。她把手放进去，感到冰凉的刀片舔上了她的肌肤，温度在慢慢流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