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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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奶奶脾气不好，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

年轻的时候，王奶奶说话就跟机关枪一样，不仅邻里说不过，她自己的丈夫也说不过。跟人聊天都如泼妇骂街一样，打远就吵得人耳朵生疼。

王奶奶的丈夫姓李，我们叫他李爷爷。李爷爷不仅种地，还放牧。那个时候时兴放羊，一家养一大群羊，白天赶到山上去，晚上赶回来，住在家里，这样人们就不用储备过多的羊草。缺钱的时候，把养卖了，就能换钱。夏天还好，天气不冷不热，不会太受罪。但是冬天就不一样 了，天气冷，山里风大，没有办法按时吃喝，艰苦是可以想象的。

辛苦的李爷爷，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放牧，王奶奶平时看家护院，农忙时搭把手。凭着一股子韧劲，李爷爷和王奶奶养大了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还进了银行，吃了公家饭，只有小儿子，没赶上好机会，学习又不好，只能在家种地，搞点副业养家糊口。

好景不长，一次农忙拉麦子的时候，李爷爷开的车翻了，李爷爷当场归了西。

村里人都说，是因为开车的时候，王奶奶跟李爷爷吵架，气的李爷爷一下失了手，还丢了命。大家都为李爷爷惋惜，辛苦大半辈子，儿子都成了才，可以安享晚年了，却被王奶奶害的没了命享受。

人们都说，这下看王奶奶怎么过。害死了李爷爷，她要后悔一辈子了。

可是王奶奶过的很好。

02

老大跟老二在城里，王奶奶管不到，也不敢管，两个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有小儿子，还没娶媳妇。王奶奶剩下的精力，都在小儿子身上。

李爷爷过世几年后，王奶奶给小儿子娶了个媳妇。小儿媳妇没什么文化，但是性格很好。人不高，胖胖的，大眼睛，一头短发，干劲利落。

小儿媳妇刚结婚的时候，对王奶奶很好。伺候婆婆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但是王奶奶是谁啊，看不惯的事情一大堆。今天盘子没刷干净，明天打完水后井盖没盖好，后天烧的饭又咸了，反正总有事情不如她的意。尽管王奶奶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但是小儿媳妇从来不生气。王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脾气好的很。

王奶奶还是不如意。

没多久，小儿媳妇怀孕了。小儿子在王奶奶的言传身教下，对自己媳妇不是很好，虽然怀孕了，但是母子两个人对儿媳妇的挑剔和教训没少一点。动不动就听见王奶奶家的院子里传来王奶奶唠叨的声音，和小儿子打人的声音。村里人说起来总是摇头又摇头。

孩子出生后，尽管是个儿子，也没有改变小儿媳妇的地位。

有一天，因为一件小事，王奶奶又开始唠叨儿媳妇。儿媳妇回了一嘴。王奶奶不干了，感觉到自己的权威遭到了侵犯。她教唆自己的小儿子对媳妇儿动了手，打的儿媳妇浑身没个好样子。

儿媳妇想想，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这娘俩还是把自己当外人，一气之下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王奶奶更生气了。竟敢回娘家？儿子，去，跟她离婚！

王奶奶如愿了。儿媳妇二话没说就跟小儿子离了婚，带走了孩子。

走就走，我给我儿子找个黄花大闺女！王奶奶一点都不怕。

离了婚的小儿子，这才尝到了孤独的滋味。老婆孩子不在身边，想说点体己话都没人说。

王奶奶说的给他找个黄花大闺女，也是踪影全无。十里八乡，谁听了是王奶奶的儿子找媳妇，都闭口不谈。王奶奶还总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他后悔了。

没过多久，小儿子就去了城里打工，并且去丈人家里接回了老婆孩子。

这一次，小儿媳妇没立马就答应，而是说要处处看，看小儿子是不是诚心的。其实小儿子心眼不坏，也很爱老婆，只是不知道当时怎么鬼迷了心窍，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听信母亲的话跟媳妇动手。老婆刚答应离婚，他就后悔了。再加上媳妇其实也没什么错，而且善良，王奶奶对她那个样子，她都不计较，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没有了王奶奶的插手，小两口和和睦睦，在大哥和二哥的帮助下，在城里摆了个水果摊，还生了二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03

小儿子和小儿媳妇都走了，老大和老二平时都在城里，只有空的时候，才能来乡下看看王奶奶，关照一下她的身体。

大多数时候，王奶奶都是自己一个人呆在乡下的宅子里。

有时候邻居们做什么好吃的了，也会端一碗给她，她做什么好吃的，也会端一碗给邻居。其他，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邻居们也忙，田里的农活需要人时时去打理。儿子们也忙，每天都要上下班，还要管孩子。没人敢把王奶奶接过去，怕王奶奶的那张嘴，吵散了自己的一家人。

没有人跟王奶奶吵了。一个人守着偌大的老宅，冷冷清清，王奶奶变得安静了很多。空闲时也总是东家串西家浪，话却不多，有时候，甚至眼神有点呆滞。没人的时候，王奶奶也会在自家的院子里，一呆就是一个晌午，众人只是以为王奶奶孤独。

有一天，王奶奶非常想吃水饺，又剁不动馅，央着邻居给和了点馅，包了顿鲜美的饺子，还给邻居送了一碗。

吃过水饺的王奶奶，想睡个午觉，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直到两天后，邻居来看她，打开门，发现屋里有股味，才知道王奶奶已经驾鹤西去。没有任何征兆，连句遗言都没有。

邻居通知了儿子，三个儿子来的时候，都悔恨交加。后悔没有多陪陪母亲。葬礼上的嚎哭，一声高过一声。有好事的婆姨，问小儿媳妇，恨过王奶奶么？

“嗨，这有什么好恨的，再可恶，她也是我男人的妈，再说了，再怎么样，现在也是我在外面，她在里面。”

众人轻声哄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