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雨能吃人。
这是一个少女的心事。
她从不吃羊肉。
这三句话本来没有太大关系。但衔接起来,听起来有点悲伤。
她蜷缩在我咨询室的沙发里,此刻,娇小,柔弱。沙发像是巨大的外壳,环抱了她不大的身子。
她沉沉睡去,催眠术在第四次渐渐起了点效。她属于免疫体制,刀枪不入型。她给自己裹了很厚的盔甲。
这么多年了,职场上,她头发一丝不苟,妆容精致,细高跟鞋“哒哒哒哒”自带气场,无声地宣告了她的出场。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自带威严。
她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异乡昂贵的精装房里,独自泪落。她,怕极了大雨来临,尤其是电闪雷鸣时,花灯初上。她总能想起那年,那天和那味道。
那一年,她17岁。高考前半年。
北方的年已经过了很久了,可天气依然冷飕飕,人们还是需要裹个大衣或棉服出门。她焦灼地与那个数学题纠缠了很久,还是个错。
急促的敲门声,邻家姑娘边收伞边急巴巴地说,刚在巷口遇见了她醉酒的父亲,身上还缠着个毛线团,躺在泥地里......暴雨如注,风像刀,掀翻了屋顶,割坏了伞。
被几个人抬回家的父亲靠在床头迷迷糊糊,那棉服湿的感觉像是水里捞的,那毛线团不知从哪里来,缠不完,扔不掉似的。她有一瞬间感觉父亲把雨和污秽全部都带回了家。外面好像晴了,只有华灯初上的微弱的灯光在讽刺地眨着眼睛。
满屋的雨气,酒气,伴随着煤球炉的煤灰味。没过几分钟,父亲开始说胡话,剧烈咳嗽。洗脸用的搪瓷盆子还没到床跟前,已经是遍地的呕吐物了,她无处下脚。迟疑了很久,她惊恐地跨了过去,去掏炉底的灰。若没有足够的煤灰,大概是遮不住地上那些污物的。
父亲又醉了过去,醉话一堆,她只听清了那一句:等你上了大学,你妈就同意跟我离婚了......炉子快灭了。父亲中午吃剩的半盆羊肉还放在炉子的一角,她怔怔地看着那盆子,端起来,直接倒在了那快死不活的炉子里。
炉子不明就里,直冒出呛人的羊肉的膻气味,飘了些煤灰,然后就被瞬间捂死了。她一拉开门,风就呼呼地灌进来,她听到盆被掀翻的声音,门来回碰在炉子上的声音,父亲隐隐的咒骂声。
她冲进了风里,雨能杀人,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身后有个毛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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