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十六傍晚,闻知伯父突发疾病过世,惊愕恍惚中,心中便如被谁生生地挖去了一块肉,眼底的一渠水,也如到了梅雨季节,积蓄得满满当当,只寻一处易突破口以宣泄悲伤。
去年腊月二十五,通化表弟家女儿结婚,长辈老姊妹七个和晚辈表姊妹一众人都齐聚一堂,亲人们见面自然热闹非凡,伯父坐在南房炕边还和我们一起又说又笑拉家常,这才短短两三个月,怎么就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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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父母让我们给伯父叫大爸,那时的村里,这个叫法比较洋气,我们也知道我们的大爸在部队上。父母可能觉得大爸是个军人,是个有文化人,那就不能随村里人的叫法叫“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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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生活的老院子里,有大爸两间房,但那两扇油着黑漆的房门老挂着一把大铁锁。记忆里,奶奶去世后,大爸接到电报带着一家人风尘仆仆从外地匆匆赶回来。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大爸是有工作的人,是干(大)事的,是我们老畅家乃至整个西畅村人的骄傲。
含着悲痛,我想到该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上到二楼,在箱子里找到我的白袄白裤,头上缠绕的“皜”和窄长的眼罩,还有我家“先生”的长“皜衫”,拿蒸汽熨斗烫展了死褶,一并挂在衣架上,只待第二天赶去“封口(棺)”时穿。![](https://img.haomeiwen.com/i4355747/6c4650d42467f268.jpg)
心中有事,一夜难眠。凌晨醒来,又悲情复燃,虽然平时和伯父见面不多,但毕竟是我的长辈我的至亲,一旦失去,何处再寻?!心中有情,按捺不住,打开简书,写了篇随笔《亲情是走不出来的幽谷》:
……亲情是血浓于水的链接,亲情是日夜相守的陪伴,亲情是遥望即见的牵挂,亲情是割不断的隐身,亲情是一呼即来的心灵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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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千山万水,走不出亲情的天地,舍弃金山银山,不舍一脉相连的亲情。
亲情是棵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亲情是手足臂膀,使我们不再孤独,亲情是默默佑护,为我们开路搭桥,亲情是走不出的幽谷。
……
早上七点,和两个妹妹约了去畅村的时间,要一同赶去参加封口仪式。
白事吊唁的人多,行的宽,亲戚朋友、老小亲家都要来,讲究的是男人“行礼”,女人要“哭”,当然,关系远点的可以不哭,近点的如果不哭,别人会说:“憨憨,亲着里嘛,都不知道哭!”
二三十岁,还属少不更事,逢亲人离世,心里再难受,只会双泪长流,茶壶倒扁食,心中有景倒不出。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便不会再扭捏拿做,该哭就哭,情理之中,何况心中早就“局”的不行。
我和我家“先生”买了对白纸糊成的“课”拿上,赶过去时妹妹妹夫们还有亲戚家许多人已经都从头到脚“打扮”得当,在约好的巷口等我们。
我俩也急忙穿戴好,按老一套的做法,男士们拿着“课”在前,女士们垂下眼罩在后,向大爸家走去。
棉纱织成的眼罩前面垂着两尺许,头顶还搭着一尺许,用一根红头绳系在“皜”上。进了窄长的巷口,远远就见大爸门口的墙边靠着几个大花圈,又走了几步,看到有几个头包白手巾的中年妇女坐在路边板凳上等着迎接哭巷的亲戚,妹夫低声说了声“快哭、快哭。”
大家本来就悲痛聚集在心,一听这话就像是战士们听到了冲锋的号角。我在前面哭了一声“唉!大爸啊,你就这么走了,唉!再见不了你啦……”妹妹们也在后面边走边大放悲声。
这时候,早跑过来一人搀住我的左胳膊朝家里走去。想想再见不到大爸了,再不能听到他说话了,我也破声拉开越哭越悲伤。
也不知是谁发明的眼罩,给女士们留足了面子,涕泪交加时一定很丑,幸亏有眼罩遮丑,哭的人才能更“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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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了院子,又进了北房,到灵前跪下,继续哭着大爸,少顷,有人拉着我的胳膊在耳旁说:
“别哭了,别哭了……”
我“刹”住了哭声,继续抽嗒着,抬手把垂在脸前的眼罩搭在了头上,看了看坐在棺材尾这边的各家妹妹们,打了几个招呼,又看看坐在棺材头那边的几个兄弟,和妹妹说了声:“瞅瞅大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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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棺材前,踮起脚尖往里看,我的大爸躺在里面好像睡着了一样,脸、手还是原样的颜色,和好人一模一样,神态非常安详,身材魁梧的堂弟也站起来看着里面的老爸,我看了堂弟一眼,心中揪得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直流,赶紧躲到墙角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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