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爸爸入土为安之后,木子被外公送回了学校,走进校园的时候,外公弯腰把木子鞋上的白布条撕掉了,他说对民爸爸的纪念放在心里就好,怕别人看见了欺负木子,外公临走时在木子口袋里塞了五元钱。
放学回到奶奶家时,国安也在,吃过午饭,国安说他下午上班,因同路要和木子一起走。
“你妈命真不好,不过好在你弟弟也大了,我以后尽量多照顾你,给你妈减轻点负担,我知道你继父对你很好,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点,好好学习”,国安的话感动了木子,木子点点头。
民爸爸的三七刚好在周末,木子回了河东村,给民爸爸上坟,妈妈给民爸爸烧了纸钱,木子和弟弟妹妹磕了头,妈妈先是哭诉自己的命苦,民爸爸的无能,木子和弟弟妹妹因为想念民爸爸也在嚎啕大哭,娘仨的哭声响彻整个河东村。
妈妈突然收住哭声,擦干眼泪,让三个孩子都不准哭,她严肃而又愤慨的告诉弟弟妹妹:“民是被你爷爷,姑姑,叔叔们逼死的,他们合起伙欺负你爸爸,让他心脏病复发,七窍流血而死,他们是仇人,你们以后不准和他们说话,长大了给你们的爸爸报仇……”说完之后,让狗儿在坟前发誓长大为她报仇,弟弟哭着发了誓,妹妹太小,听不懂妈妈的话,妈妈告诉木子李田村曾经想摔死木子,让木子也发誓长大了要报仇,小孩子家不知道如何报仇,但他们知道了仇恨,妈妈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木子恨李田村。狗儿和妮儿恨自己的爷爷、姑姑和叔叔们,木子也恨他们。民爸爸的离去,一下子切断了花和民的原生家庭的所有联系,弟弟妹妹一夜之间,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爷爷奶奶,姑姑叔叔,木子觉得弟弟妹妹很可怜,她决定要对她们好,以报答民爸爸对她的养育之恩。
妈妈觉得自己可怜,因为失去了丈夫。外婆、姨和舅舅也这样认为。他们每个人来安慰鼓励妈妈的时候都不忘严肃地对木子和狗儿说:“ 看,你妈的命多苦,你们可要听你妈妈的话,不能再惹她生气了”。木子和弟弟点点头。
没有人关注孩子的心理变化,没有人问孩子的内心是否痛苦,没有人在孩子绝望无助的时候伸出一只手,哪怕是一句安慰鼓励的话。就连从小疼她爱她的外婆,从此嘴里也只说妈妈的不容易,仿佛木子一夜之间成了大人,可以站在民爸爸的角色里为妈妈分担,让木子多干活,多照顾弟弟妹妹……
民爸爸的去世带来的远不止是一场悲痛,是天塌地陷之后人性的蜕变,妈妈变得极为偏激,伤心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向三个孩子哭诉她的苦命和对命运的仇恨,木子和弟弟在这悲情的洗礼中变得自卑,忧郁。生气的时候,妈妈疯狂地痛骂木子和弟弟没有出息,从长相到走姿都一无是处,猪狗不如;木子和弟弟在这暴怒之下变得胆小、懦弱。
年幼的妹妹最惨,因为太小不懂表达,以致于高烧几天才被发现,病毒感染到大脑,智力受损,还落下了气管炎的病根,每次犯病,妹妹的呼吸都像拉锯似的,拥堵的气管把小脸憋的通红,不停地咳嗽,因为不能顺畅的吸气发出呜咽的声音,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那么单薄脆弱,妈妈有时会带她看医生,有时不管不顾。
自从民爸爸去世后,木子每周末都回河东村帮忙劳动,那是初冬的一个周末,木子在河里洗衣服,妹妹在河岸上玩,不知为何妹妹非要踩搭石过河,一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回到家里,木子和妹妹都挨了一顿打,半夜的时候,妹妹犯病了,她喘着粗气喊:“姐,我上不来气”。
木子赶紧去南屋叫妈妈,妈妈生气的吼道:“活该,谁让她玩水呢,憋死算了,大半夜我能怎么办……” 木子以为妈妈骂一会儿就会过来,结果天快亮的时候,妈妈才起床,推开北屋的门:“憋死了没?”
“妈,妮儿咳嗽了一晚上,我把枕头垫高,让她靠着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还是上不来气,你带她看看病吧”
“不去,没钱,只要憋不死,就受着吧,看她还玩水不玩”
妈妈说完,扭头出去了,木子实在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着蜷缩在床上萎靡的妹妹,木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了妈妈,她给妹妹穿好衣服,决定把妹妹背去城里看病,很久之前外公给的五元钱还没花,她拿上,背上妹妹,走到院子里,对着花说:“你不管,我带妮儿去城里看病”。花楞住了。
木子背着妹妹刚走到窑洞口,就听见花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死妮子,翅膀硬了,老有本事,老子今天就不去,看看你有没有个鳖本事给她背到城里……”
木子已经听不到骂声了,她走的很快,她怕妹妹会出事,到了桥上她把妹妹放下来等车,等了好久,车也不来,焦急的木子来回张望,突然看见远处像是妈妈来了,她很开心,原来,不管妈妈怎么骂,她还是心疼妹妹的,走近的妈妈还在骂,木子不理她,车来了,她们一起去城里给妮儿看了病,幸运的遇见一位老中医,开了偏方,妮儿服用后,好了不少。
经此一事,妈妈很少再打木子了,她知道木子主意正,胆子大,不顺她心的时候,她只是骂,弟弟就惨了,要挨打,用棍子,用钳子,用皮带……木子不知道妈妈到底是在教育弟弟,还是在发泄恶气。
民爸爸去世后,一切都变了,妈妈变的可怕,狗儿变的叛逆,妮儿变的胆小爱哭,木子也变了,曾经在外婆身边学会了善良和知恩图报,在民爸爸身上感受到了责任和担当。如今,从妈妈这里,她学会了记仇,怀疑,变得懦弱又暴躁。
之前单纯可爱的木子死了,和民爸爸一起死掉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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