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不笑不取（三）

——《论语》学习之14-13-3

【原文】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白话】孔子说：“是这样啊，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思考之六】“岂其然乎”，依古注有哪两种解释？

孔子听人说公叔文子不爱讲话、不会笑、从不接受东西的传言后，并不是那么相信，而是要具体求证，于是就像比较了解公叔文子的公明贾来询问。公明贾首先告诉孔子这些人的话说过头了，公叔文子是“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孔子听了以后什么反应？孔子说“其然，岂其然乎？”

“岂其然”是个反问句，依古注有两种理解：

一是否定原来的传闻。孔子之前听到的，说公叔文子“不言不笑不取”，这种传闻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意思是“原来是这样啊！怎么会被传成那样？”这是完全肯定的。这是夫子听了公明贾的评述以后，发出的感慨，认为传闻有很大的偏差，当然也有赞美公叔文子的意思，这个其然，果然是这样，有赞美的含义。

二是真的能做到这样吗？意思是“原来如此啊！你们的夫子真的能做到吗？”这是肯定中带有疑问。孔子有点怀疑，因为这个境界很高，其本质是中庸之道，正如孔子在《雍也篇》中指出：“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中庸作为一种道德，该是最高的了吧！人们缺少这种道德已经很久了。

综合起来，“其然”，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岂其然”，疑其不能完全做到这样，孔子对此有保留态度。不管是哪一种，孔子对“非时不言，非乐不笑，非义不取”都是肯定的，而且认为那是很高的修为。朱子注：“然此必盛德之至，故发而皆中节也。文子虽贤，疑未及此。圣人与人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曰“其然”信其然则美矣，曰“岂其然乎”恐其未能如是尔。”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这是盛德的极致，是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的中和气象。公叔文子虽然贤能有德，恐怕达不到这种境界。圣人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不直接直白地说人的不是，说“其然”相信他有这种美德，也该赞赏；又说“岂其然乎”，是怀疑未必能完全做到这样高的水平。

持这种观点的很多。程石泉先生曰：“公明贾言公叔文子之言、之笑、之取皆合乎时、本乎义。孔子答语：‘其然，岂其然乎？’于赞许中寓有保留之意。”《论语注疏》亦曰：“孔子闻贾之言，惊而美之也，美其得道，故曰其如是；又嫌不能悉然，故曰：‘岂可尽能如此者乎？’”张栻曰：“公明贾之言则善矣，然非公叔文子之所及也。盖如贾之所言，非和顺积中、发而中节者，莫能然。为之疑辞，圣人辞气含洪忠厚如此。”

《论语稽》曰：“‘不言不笑不取’，矫激好名者类能强而制之。至‘时言、乐笑、义取’，则时中之圣矣。告者固过，而贾言犹过。孔子论人，誉必有试，故以疑词姑置之，以待后之核其实耳。”能做到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的，肯定是时时处在中庸之德之上的圣人了。传言者固然言过其实，而公明贾之言又何尝不言过其实呢。孔子论人，凡是赞誉的必然有根有据，所以用疑问词暂且存置，等待以后再进行核实。

正如白居易的《放言五首·其三》曰：“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周公辅助成王的时候，有人造谣，说他企图自己当天子，使周公也怕起来了。而王莽在没有篡位以前，满朝文武，全国老百姓，没有人说王莽不好的。假使这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就死掉了，那么他们一生中的真假又有谁知道？所以，“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因此，对于公叔文子在民间的传闻，以及公明贾的解释，孔子听了以后说：“是这样啊，难道是真的吗？”留待日后再考察论证以后，再下定论。

此外，本篇第25章蘧伯玉的使者说“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两相比较，公明贾之骄矜蘧伯玉之使者之谦退，可见优劣。

【思考之七】孔子通过与公孙贾对公叔文子处事之道的探讨，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首先，通过孔子和公明贾讨论公叔文子的处世之道，提出了凡事都要恰到好处的观点。公叔文子能做到“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该说话的时候就说话，心里感到快乐的时候就笑，付出之后才收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也就是说，不论说话做事，公叔文子都能做到恰到好处，因而所有的人都对他都不讨厌。公叔文子为人处世的中庸之道主要就体现在对时机的把握上，而言、笑、取，这三个方面基本上代表了我们所有的言行和价值取舍，当一个人内心有仁德做标准、做定盘星的时候，他一定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就会“发而皆中节”，要么不发，发则必中礼。而那种随便开口、随便喜怒、随便拿人东西的人，则对自己的言行没有深刻的观察和把控，只是被动地随着周围的人事物、随着自己的感受做反应。就像滑手机、上网一样，看似自己在选择，实际上，整个身心被牵着走，一点都不能自拔，这无疑是在浪费生命，而且还会招来很多后患。

其次，孔子对所听闻的公叔文子“不言、不笑、不取”，虽心存疑惑，却没有人云亦云，而是向公明贾求证到底是不是这样。听了公明贾的评价，孔子也没有立即全信，还要进一步考证。孔老夫子求真务实、诲人不倦的治学态度也给后人树立了榜样，堪称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