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烟寒正要一掌结果了李轻尘,猛听得背后一声断喝:“小心了。”随即响起剑刃破空之声,孟烟寒只觉得背上的寒毛被剑气激得乍然竖起,心中一凛,顾不得伤害李轻尘,身子一旋一扭,避过来袭的长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材颀长,气质儒雅,一袭青灰色的长衫质地颇佳,浆洗得干干净净,只是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破洞以及裂缝足有二三十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落魄的书生。但他瘦削的脸上一对眸子精光闪烁,炯炯有神,手上长剑寒光四射,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极为浓烈的傲悍之气。
那人虽然出招之前已经事先提醒,但是见孟烟寒闪避自己剑招的身法如此迅捷诡异,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沉声道:“阁下何人,我们窝主可是被你所伤?”
孟烟寒一听,原来此人也是逍遥窝的人,当下哈哈一笑,道:“阁下方才那一招‘寒梅吐蕊’虽然精妙,但似乎未尽全力,而且出招之前还要事先出声提醒,想来你便是逍遥窝庐州分舵的舵主‘剑气寒江’谢无病吧。”
来人正是谢无病,此次邹鹤鸣单人独骑来到庐州,谢无病早已知晓,但邹鹤鸣叮嘱他无需出面,只负责协助打听和传递信息即可。今天邹鹤鸣被孟烟寒打伤,李轻尘在路上奔逃的时候就已被守候在如归客栈外面的乞丐发现,当即火速告知谢无病。谢无病闻讯大惊,连忙赶来接应,正巧在此处看到孟烟寒要加害李轻尘,当即出剑解救。
谢无病见孟烟寒和躺在地上的李轻尘长得一模一样,但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却和李轻尘的惊惶失色大不相同,当下沉声道:“阁下就是孟烟寒?”孟烟寒用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眼光。”
谢无病看到邹鹤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心中一阵愤怒,一指孟烟寒道:“孟烟寒,你伤我窝主,今天决不能跟你善罢甘休,你出招吧。”孟烟寒笑道:“久闻剑气寒江谢无病的四君子剑法超逸绝伦,只是生性迂腐,跟人打架总要预先示警,从不打冷偷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要跟我打架尽管出剑就是,不必这么假惺惺地瞎客气。”
他这话极为无礼,谢无病剑眉倒竖,不愿再跟他废话,说声:“有僭了。”剑随身进,一招“竹影摇曳”,长剑荡起一片寒光,瞬间笼罩了孟烟寒周身九大穴道,就连旁边的李轻尘都感到冷森森的,可见其剑法和内力均已臻至极高的境界。
孟烟寒身子凝立不动,双手十指连弹,一连九下,每一下都弹在谢无病的剑身之上,谢无病只觉得数道既刚且柔的劲力从剑身传来,顺着掌心的劳宫穴钻入体内,浑身如遭电击。他心知今日遇到了前所未遇的绝顶高手,若是一个不小心,不但无法救出邹鹤鸣,就连他自己也要折在这里。
他虽然生性平和,从不喜欢与人争斗,但只要遭遇强敌险境,却最能激发出他深藏在骨子里的那股逆反的悍性,犹如一团包裹着尖针的棉花,敌人握力越大,所受的反击和伤害便也越大。此时乍逢高手,他不但一无所惧,反而更增敌忾之心。
他见孟烟寒的指法厉害,那股内劲更是难防难挡,当下剑法一变,出剑奇快,瞬间刺出三十六剑,令孟烟寒的天罡指无法再也无法弹中剑身。孟烟寒也收起了轻敌之心,凝神对敌,天罡指犹如莲花绽放,无论谢无病的剑势从何而来,他的手指总能对准剑尖弹出,迫得谢无病变招闪避。
两人的身手快如闪电,眨眼间便拆了六七十招,谢无病虽然剑招精妙绝伦,但孟烟寒的手指如同春蚕一样,将吐出的劲气一丝丝缠上他的长剑。谢无病只觉得手中长剑越来越重,每出一招均需全力以赴,时间一久,内力消耗极大。再拆了四五十招,长剑变得重如千钧,运转极为艰难。
李轻尘从地上爬起来,将邹鹤鸣侧放在被压塌的那张原本用来吃饭的木板上,又将那两名被他压倒的客人扶起。那两人原本正吃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祸从天降,被李轻尘和木板桌压得疼痛无比,被李轻尘扶起之后,原本还想发几句牢骚,见邹鹤鸣浑身是血,孟烟寒和谢无病又打得甚为激烈,当下顾不得再找馄饨摊主赔偿,一瘸一拐地逃出人群,生怕再次遭殃。
还有一名吃客在李轻尘摔倒在木桌上之前便端着馄饨碗闪到了一边,李轻尘见他对周遭的情况丝毫不加理会,依然用木勺捞起馄饨大嚼,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吃这碗馄饨更加重要。
李轻尘顾不得管他,快步走到一名谢无病带来的逍遥窝乞丐面前,对他道:“麻烦大哥到刺史府走一趟,请苏怀剑庄主和南秀枫兄弟尽快带人到这里来,就说邹前辈受伤了,孟烟寒也在这里。”那乞丐连忙领命而去。李轻尘又把另一名乞丐叫到邹鹤鸣跟前,对他道:“麻烦你暂时照顾邹前辈,等南秀枫到了,请他尽快帮邹前辈治伤。”
此时谢无病已经被孟烟寒完全压制,长剑被天罡指弹中四次,剑法稍显散乱,内功也大打折扣。只是他知道自己倘若战败,孟烟寒势必要去取邹鹤鸣的性命,当下咬紧牙关,苦苦坚持。
李轻尘纵身上前,一招“破云拳”向孟烟寒击去,孟烟寒冷笑一声,左手食指点向谢无病,将他逼退三步,右手成爪抓向李轻尘,意欲一举将他的拳头捏碎。拳爪相接之际,他只觉得李轻尘拳上的劲力大得异乎寻常,竟然震得他的指尖微微发麻,心中不禁一凛,没想到才几天不见,这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精进。
他右抓回缩,四指收拢,只余一只食指伸得笔直,疾点李轻尘虎口。这地煞指极为霸道,若是李轻尘被他点中,不但右手尽废,内脏也会受损。李轻尘右拳突然由实转虚,拳眼对准孟烟寒的食指,孟烟寒如果继续进招,食指插入拳眼,便会被李轻尘握个正着。若是李轻尘与他内功相若,以单指对五指,他势必要吃大亏。
孟烟寒没想到李轻尘会出此奇招,心中大为惊讶。他的内功比李轻尘强得太多,即便手指被李轻尘握住,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损伤。但他对李轻尘的武功招数早已熟识,而这一招却并不属于翻云覆雨三十六式,明显是李轻尘临时自创出来的,这份天赋与灵气才是让他真正感到惧怕的东西。
李轻尘在走火入魔之际得邹鹤鸣助力,不但将邹鹤鸣输入的真气据为己有,而且将自身的真气重新梳理,任督二脉与奇经八脉的气道进一步打通拓宽,内功几乎比之前增强了一倍。他所修习的鸿溟神功精微奥妙,独辟蹊径,招式与内力一体两面,相辅相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的内功增强一倍之后,招式的威力也相应增加了一倍,而招式与内力相互匹配,更令他的武功在一日之间陡然间增强了四倍有余。
此时他将翻云覆雨三十六式使将开来,翻翻滚滚地跟孟烟寒斗了四五十招,竟然丝毫不露败相,攻时攻得极为凌厉,守时也守得异常严密。有时情况危急,他还会临时将三十六式略加变动,并不拘泥于招式本身,如此一来往往会收到出其不意的功效。
虽然限于经验火候,这些经他变化的招数远不及原本的招式那样浑然天成,但往往出其不意,令孟烟寒早已算定的后招徒劳无功。等他识破李轻尘招式中的破绽想要批亢捣虚时,李轻尘早已变招,不但能及时化解危机,还能借势反击,令孟烟寒颇为忌惮。
两人激战正酣,李轻尘瞥见杨行密、苏怀剑、胡秀林、南秀枫等十几个人快步赶至。南秀枫一见邹鹤鸣躺到在地便上前察看他肩胛骨上的伤势,随即将他后背的衣服撕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和一卷纱带,用纱带蘸着瓷瓶里的药水为邹鹤鸣清洗伤口。李轻尘心中一松,有南秀枫在,邹鹤鸣暂时应该性命无碍。
他心中再无挂虑,专心致志与孟烟寒拼斗起来。但是孟烟寒的武功毕竟非李轻尘可比,两人再拆了二十多招,他已经对李轻尘的内功深浅及武功招式胸有成竹。猛然间他招式一变,双掌大开大阖,掌风凌厉无匹,将李轻尘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迭遇险招。
谢无病在李轻尘上前与孟烟寒交手之后便收剑退在一边,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轻尘这样一个弱质少年竟然便有如此武功,能只凭一双肉掌与孟烟寒拼斗数十回合,这比他凭借利剑对敌可要难得多了。眼看李轻尘渐渐不敌,他心中打不定注意,到底要不要上前与李轻尘合战孟烟寒。
猛然间只听旁边有人一声冷哼,谢无病转头一看,原来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手里拿着一只空碗,在那里自言自语:“人家为了你跟人拼命,你却还在担心两个打一个会不会坏了名声,当真愚不可及。”谢无病听了这话,心中悚然而惊,对老头一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当即飞身上前,长剑一挺,向孟烟寒刺去。
孟烟寒在谢无病和李轻尘两人夹攻之下夷然不惧,施展身法在两人中间穿来插去,间或弹出一指攻出一掌,便逼得谢李二人一阵手忙脚乱。突然间孟烟寒大喝一声,夹手夺过谢无病手上的长剑,身子闪电般射向一旁观战的苏怀剑,叫道:“苏怀剑,上次我中了你的奸计,这次我们再来比过。”
不等苏怀剑答应,他已经一剑刺出,剑尖犹如毒蛇吐信一般伸缩不定。胡秀林早已忍耐不住,当的一声替师父架开孟烟寒的长剑,叫道:“孟烟寒,你来得正好,我要亲手宰了你,为两位师弟报仇。”说完一招“月笼寒沙”,向孟烟寒猛刺过去。孟烟寒冷笑道:“我本想将你留到最后,既然你这么着急见阎王,那我就成全你。”
他手中长剑递出,速度快如闪电,虽然出剑在胡秀林之后,却后发先至,胡秀林的剑尖离他的面门尚有半尺,他的剑尖已指到胡秀林腋下。胡秀林大骇后退,只觉得腋下凉飕飕的,原来衣袖已被孟烟寒的剑尖划破,身边人影一闪,苏怀剑紫霜宝剑出鞘,与孟烟寒斗在一起。
胡秀林见师父的长剑泛起一片柔光,犹如月照寒霜,将霜月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孟烟寒连接苏怀剑九记杀招,又反攻九剑,剑法之精妙老辣比起苏怀剑竟然毫不逊色。他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和人家相差太远,刚才要不是师父及时出手,自己的右臂估计都被孟烟寒一剑卸下来了。
他想到这里,浑身霎时间冷汗淋漓,不由得收起狂傲之心,再也不敢自高自大。
苏怀剑越斗越是心惊,孟烟寒以摩罗掌法与天罡指,地煞指闻名于世,从未听说过他精擅剑法,没想到他的剑法竟然一精至斯。其变化之精妙比起霜月剑法毫不逊色,虽然及不上霜月剑法的堂皇正大,但迅捷诡异则尤有过之。
两人斗了六七十招,兀自不分胜负,但苏怀剑使力久了,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重新迸裂,衣衫上渐渐渗出血痕,气息也变得有些不稳。而孟烟寒正值年富力强,愈斗愈是精神抖擞,手中长剑越使越快,几乎分不清哪是人影哪是剑影。蓦地苏怀剑一声惊叫,紫霜宝剑脱手飞出,右手鲜血淋漓,小指和无名指已经被孟烟寒连根削断。
胡秀林和南秀枫同时扑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怀剑,连叫:“师父,师父!”孟烟寒纵声大笑,神情得意之极。
突然间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传来:“孟大哥,你不告而别,偷学我的归去来兮剑法倒也罢了,为什么偏偏要用它来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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