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深的沼泽

我给朋友发信息，“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感情，叫作‘我喜欢你但我更爱你，所以我不想和你在一起’？”这些年来，我的老闺蜜们都已经习惯了我各种无厘头的问题，所以她们很少会问我为什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而只是认真帮我解答。这次也不例外。

朋友回复，“这世间什么样的感情都有，有时候太喜欢了反而不在乎是否能在一起。”

   老闺蜜一句话点醒了我，对于一段时间以来缠绕于心的困惑我总算有了些许头绪。

1988年7月15日晚，在大学毕业晚会上，帅气不羁的富二代Dexter遇到了聪慧却不乏书呆子气的平凡女生Emma。一夜情未遂之后，两人却成了好友。在接下来的20年里，两人按照约定，会在每年7月15日这一天见面。其余时间则是通过书信、电话和久久的沉寂来维系着这一段友情。

20年里，Dexter成名、结婚、做了父亲，而后又失业、离婚、落魄；Emma一开始迷茫、不得志，和不爱的人谈着不咸不淡的恋爱，之后分手，成为知名作家，独立、果敢、自信。20年的时间里两人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这漫长的20年里有一样东西却始终没有变过，那就是Emma对Dexter的爱。

其实，早在毕业晚会之前Emma对Dexter已暗生情愫。对于内敛寡言且有些许自卑的Emma而言，风流不羁的浪荡子Dexter身上有着让她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即使聪明如她知道这种吸引力“有毒”，但还是义无反顾陷了进去。

知乎网友诸葛闹闹对于电影《一天》里Emma对Dexter的爱情有过这样一段评论：

“‘你爱我，我爱你’是世上最完美的爱情，‘你爱我，我不爱你，’次之，最痛苦的是，‘我爱你，你不再爱我，’而最最悲哀的是‘我爱你，你有点喜欢我’ 。如果‘我爱你，你不再爱我’，不过是‘曾经如此，以后不再’的遗憾，接受之后，不过是18个月的生理习惯期；而‘我爱你，你有点喜欢我’却可能是一辈子的牵绊，前者总不甘放弃而后者总不能给予。如同身上的顽疾，不要性命也无法根治。为了不让对方起疑，你只能将海一样汹涌的爱伪装得（如）湖水一样平静，将每一个饱含深情的句子打磨得漫不经心。”

而这种伪装的平静和被打磨的漫不经心一旦被抛进20年的长河里，真的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隐忍与克制。可是，再不显山露水的感情也有不小心露出破绽的时候，所以Emma那位存在感很低的前男友才会醋意满满的对Dexter说，“只有在你面前，她才是鲜活的。”

而作为当事人的Dexter真的一点没发觉吗？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已是数年前，当时被Emma的执着感动得痛哭流涕。后来又看过几次，只为重温那份感动。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被那种不计回报的痴情守候打动。

不久前，在一次聚会上，一朋友聊到认识的一姑娘也经历了类似的感情，十年里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守候着自己所爱之人。近段时间恰逢男方感情失意，姑娘正纠结是否该表面心迹。当时在场的朋友分成了两个阵营，感性一点的朋友一致认为，“有什么好顾虑的，直接约就是了。”理性一点的朋友则表示应该现实一点，空窗期并不意味着姑娘就有机会。在双方各抒己见争论不休的时候，一朋友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她说，“对于姑娘而言，他是她近十年的守候；但对他而言，姑娘并不代表特殊意义。”

这话听起来挺残忍的，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不管是Dexter还是那位姑娘的他，我想再怎么后知后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多少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的。只不过，因为“你很好，但我并不爱你”，所以，他们都只想和对方维持朋友的关系。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Emma或是那位姑娘，我会怎么做呢？

影片最后，Emma终于和Dexter结婚，当一切等候看似都已尘埃落定的时候，Emma却因车祸身亡。在知乎讨论区，一网友如是说到，“我不喜欢这个电影的结局，我希望安妮海瑟薇最后离开了他…或许这对于片中（的她），也是不坏的结局。”

所以，我才问了朋友开篇提到的那个问题，“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感情，叫作‘我喜欢你但我更爱你，所以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朋友的“太喜欢所以不在乎是否能在一起”是一种与感情的和解，可是，陶立夏在《把你交给时间》里写过，“时间是最深的沼泽，等得越久，陷得越深。”我担心，这棵不再长高的感情树，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往心底深处扎根。心一旦被占满，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所以，我想，我会选择离开他。

在电影里，Emma曾对Dexter说过一句话，“I love you, Dexter. So much. I just don’t like you anymore.（Dexter，我爱你，很深很深。我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我觉得对这句话最好的解读应该是，“因为我爱过你，也许还会再爱得久一些，但只要知道你过得好，我想从你的人生退场。我想重获自由，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你在身边，哪怕你对我的好微不足道，都可能让我再度沉陷。”

时光流逝，没有人能一直做那个留在原地等候的人。20年已经足够久，那种“如果可以，想只听一首歌，只看一本书，只喝一种茶，只穿一种颜色，只爱一个人，就如此专注而潦草的过了一生”的专一，只该是在遇到对的人的时候才需要坚定的怀揣起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