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在失业后女朋友也跟人跑了之后发生的故事,每天都是在泡面与泡面番中度过,房间的窗帘很久没有收拢起来,就像我躺在那张容得下八百标兵奔北坡的大床上时舒展开来的四肢和铺在电脑桌前的手纸。我一直在纳闷那个处于内分泌紊乱期的高龄妇女主管为什么总喜欢顶着油腻腻的眼镜在我的办公桌上扫来扫去,挑我毛病。令我更想不通的是从大二便跟我耳鬓厮磨难舍难分的女友又为什么突然移情别恋到她们部门的一个矮矬穷身上。
“小明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门外又传来妈妈的声音,约莫着又在和哪家的阿姨商量着怎么解决我当今的颓废现状。
“你给他拿点钱,去旅旅游!”
“他不去,我和他商量过,他死活都不愿意出去,一天到晚都闷在家里,游戏那东西真是害死人!”
“3号楼的那家小李,原本也特别压抑,后来去了一趟日本,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倍儿有精神,看着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听说还领了一个抹着白粉涂着红唇的日本大姑娘回来呐!”
“是嘛!我家亲戚也有个嫁给了一个老外,黄头发蓝眼睛的别提多难看了,哎呀…”
等妈妈送走了阿姨,她试探的敲了敲我的房间。
“妈,我去!”
说真的,人生第一次出国本该是和女朋友两个人潇洒的拎着行李箱住进主题宾馆,然后白天周游,晚上归来洗洗干净躺在大床上咬耳朵。然而现状则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飞机窗边,望着外面的人越来越小,自己离云也越来越近。所谓升天也就无非如此,如果少去了起飞时的轰鸣声想必也算上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座位旁边是个金发碧眼的妹子,我一贯是分不清欧洲还是美洲人,只是觉得她们的鼻子很挺,整个脸都棱角分明般像是雕刻出的石像,光线从侧边打在她的脸上,掩盖在脸上的阴影看起来让人有一种想要去窥探她的一切的冲动。在我的想象中那些欧美妞都是穿着比基尼端着水枪嘻嘻哈哈的冲我抛媚眼然后两个人很自然的躺在海滩上,我握住她的手,她吻在我被夏威夷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胸膛。
然后我无比绅士又温柔的向她提出邀约“我家有一头可爱的小象,你要来看看么?”
事实上剧情没有这么上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书,白皙的食指轻轻的压着书页,另外一只手不时的去挽落下来的头发,将它们别在耳后,小巧的耳朵像是精雕细琢的白玉石。我瞟她几眼就会把视线移回窗外,假装自己的目光很深邃,深邃的能看透层层浮云,深邃的像是我小时候期末考试不及格敲响回家的门时,爸爸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挂掉老师的电话时的眼神。但我没过多久就又会去瞟她几眼,我想去搭讪,却又羞于开口。
“Excuse me?”她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偏头望着我。
“没,没事。啊-----nothing。”我显得有些慌乱,“真是尴尬死了。”我心里想。
“中-国-人?”她想了想,依旧是保持着微笑。
“嗯,你会汉语?”
“一点点。”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了下空气对我示意,然后又像是略带歉意的吐了吐舌头。事实上感到惭愧的应该是我才对。
接下来我和她聊了很多事情,虽然交流起来磕磕绊绊的,但是那种同样是身处异乡孑然一身的感受让我们不自觉的在聊天中相互靠近,最后慢慢变成了她在我的肩膀处笑的花枝乱颤。她就像是流动的水,柔和而又绵软。而我像是一团被引燃的干柴,烘的她脸都变的有些红。
两个人都是自由行,于是就很自然的一起游走于东京的街道。我们手挽着手,喝同一杯奶茶,看同一场电影,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总之行情侣之事却未曾有情侣之名。甚至我还不知道她的全名,她也念不清楚我那拗口的几个字。
我牵着她的手,两个人静静地站在东京日本桥上,夜空看起来像是刚从大缸里挑起来的染好的布,墨黑的夜幕上印着点点星光。两个人相顾无言,虽然人就在眼前,但却觉得她比那些只有米粒般大小的星光还遥远。那双碧眼里藏着的也不是我,即使我能清楚的看见我的映像。
“我能帮你照张相么?”令人想要发笑的日式英语从一位路人奶奶的嘴里说出来。
“当然。”女伴看起来很愉悦,弯弯的眼睛俨然可以去代替天上没有月亮的缺憾。
她挽着我的胳膊拍了很多张照片,就在我们惊讶于奶奶的摄像技术时,她却悄然消失了,也没给我们道谢的机会。总觉得她整个人像是一杯热茶,虽然只是帮我们拍了几张照片,可是却让我像是喝了一杯绿茶一样整个人都暖暖的。
“这些照片给我,可以么?”她静静地望着我,没有任何表情,我竟是没由来的心痛。窒息。
“嗯。”我背过身去,拉着她走向回旅馆的路。
那天晚上我们在旅馆门前的石凳上坐了很久,蚊虫把两个人咬的身上都是包,回到旅馆时两个人互相嫌弃的光着身子上药,然后,关掉了看起来很昏暗的灯。漆黑的夜里没有什么比她的双眼更加明亮。也没有什么比她更温暖。
之后的事情我再难回忆起来,只是零星记得第二天起来的很晚,伸手去揽她的肩头结果却扑了个空。
是的,她走了,一个人,静悄悄的,让我恍惚间觉得这一切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我依旧起床,穿衣,洗漱,去吃早餐。仿佛这些天都只是我一个人过的,根本没有出现过那个叫“Ann”还是“Anm”的女孩儿。
当我准备起身拿起水杯去泡咖啡时,忽然发现了压在杯底的纸条。
“trips sucks,almost got nothing I wanna remember.”这是我曾经和她吃饭时无意间说过的话。我摇了摇头,感觉她还是一个幼稚的小女孩,用这种无言失踪的桥段来报复我曾经说出的伤人话语。
就当我准备将这张纸卡片丢掉的时候,我看见了纸片背面的字,一个个字母看起来很清秀,我似乎都能想到她写字时认真琢磨而紧皱眉的可爱模样。
“Now there is at least something good in your t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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