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

最近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嘴巴抽到麻木，和人说话的时候，随口一张，就有烟冒出来，我打电话到故乡，故乡就响起了我吞吐的声音。甚至，我所说的乡音里也有“南京”味，这里的“南京”不是一个叫南京的城市，它是一包叫南京的香烟。

上个世纪90年代，我就开始抽烟了。时间过的真快，回溯我抽烟的历史时，终于可以用上“上个世纪”这样牛逼的词儿。抽烟在我的家乡，是一件及其平常的事儿，男人抽，女人也抽。当一个花儿一般的姑娘，在月下和你含情脉脉的时候，她也可能会突然掏出一包烟来问你，要不要来一根？

在我小的时候，几乎每家都会在菜园的一角种上几垄烟叶，秋天的时候收回来，在日头下晒晒，日头不好了，就搬到烧得滚烫的炕头上去烘，烘干以后的烟叶用塑料袋封起来，留下一些放在笸箩里，烟笸箩整年就放在炕上，家里来了客人，先把人拽上热乎的炕头，再把烟笸箩推到跟前，说一句，抽烟，热乎劲儿基本上就够了。

那时候，卷烟用的纸，也不十分讲究，家里有学生的，大多就用学生的作业本，家里的孩子上学了，抽烟的人，烟纸就有了着落，孩子上二年级了，一年级的本子就可以卷烟了，孩子上了三年级，就可以用二年级的本子了，看看这家人的卷烟纸，就知道家里有没有上学的孩子。用作业本卷的烟，终归是有一股笔墨味的，所以家里也要准备一些没写字的笔记本，那是给尊贵的客人用的   我第一次抽的烟，抽的不是烟叶，是金佛花的花蕊。记得当时是秋天，我和我的朋友王重刚刚在群英河里洗完澡，回村的时候，看见在群英河的堤坝下面，长着一大片金佛花，花蕊已经风干了。王重说，这些风干的花蕊可以当做烟抽，要不要试试。当然，我试了一根，什么味道我已经记不清了，我记得一根抽完后，我便对王重说，你能不能再给我卷一根。

小时候，对于香烟的记忆，还有这么一段。五年级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叫白文忠，每次正式上课前，他都要先抽一根烟，他的开场白大多是这样的：“十亿人民九亿鼓，还有一亿在跳舞，同学们，烟是个好东西啊！”我在故乡的时候，还没有开始抽烟，那时候，村里的人都叫我吴小，意思就是，老吴家的小孩。长大以后，我流浪般地去了很多地方，在那些城市中，香烟变成我十分要好的朋友，在白天，在夜里，一根接一根的点燃，它们往往都是掺着某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被我吮吸着，就像一盏盏微弱的小灯，照着我黑暗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