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苦味流光

                          苦味流光

        ——灵感来源米歇尔·福科《规训与惩罚》第一部分 犯人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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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罪孽泼洒一地，召来最肮脏的生灵，盘旋在绞刑架的上方，这是一场失语者的盛宴，他们将饮下世间最鲜美的毒药，以告慰不惮于死神的先驱！”

伊丽丝被外面传来的歌声吵醒，欢快的曲调和歌词的意境突兀地融合，带来畸形的美感，消解着沉重的睡意。

一定是哪个流浪者的即兴之作，不知道从哪听来的片段，又忘了对应的曲调，就随意编造调子相配，只当做消遣来用，伊丽丝这样想着，便起身收拾，她得赶在六点前到学校，给每个教室的壁炉生火，再开始清洁工作，虽然工资少得可怜，但相比清理烟囱而言，已经算是稳定的收入了。

出门前，伊丽丝拿走了信箱里的《每日晨报》。

报纸是房东老太太订的，她让伊丽丝每晚过去，把报纸上的新鲜事讲给她听，以抵消一部分的房租，伊丽丝自然很乐意这样做，不仅有免费的报纸看，还能减轻爸爸的负担。

天还没有亮透，稀薄的晨雾里，有轨电车正缓缓驶来，伊丽丝上了车，车里只有少数几个人，脸上大都带着刚睡醒的倦态。

伊丽丝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电车缓慢起步，她拿出报纸，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但没什么特别的，左不过是一些交通事故和寻人启事的话题。

忽然，她被一篇文章吸引了目光，那篇文章藏在角落里，只占据了整张报纸微不足道的篇幅。

文章的题目是《公示的暴力——论绞刑架的背后》，其中以传统司法“丑闻”迭出，一种新的有关惩罚权利的道德论证亟待完善为背景，说明了当今时代，作为公共景观的酷刑正在逐步消失，代之以隐蔽的惩罚机制，并论证了以绞刑架为代表的公示惩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隐蔽式惩罚代替传统惩罚不可逆转的趋势和深远的积极影响。

伊丽丝对其中的一些说法并不能做出准确的判定，但其中的一些观点，诱发她思考了之前从未涉及过的问题。文章中提到，由于惩罚手段的暴虐和惩罚执行的频繁等多重原因，司法执行官在潜移默化中产生了心理创伤，并形成了一种羞于惩罚的气氛，治疗此类伤患的从职人员也日益增多。

事实也的确如此，伊丽丝想到隔壁街巷的乔森，一个专门负责砍头的刽子手，他的职业让很多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而且长久以来，他都给人一种阴鸷狠辣的感觉。

这种感觉的产生或许可以用文章中提到的另一个观念来解释，惩罚的公开表演被人与罪恶相关联，人们开始认为，这种暴力惩罚的手段，其野蛮程度不亚于犯罪本身，甚至超过犯罪，频繁的公示惩罚让刽子手变得像罪犯，法官变得像谋杀犯，从而使得观众给予罪犯以怜悯或赞颂。

惩罚手段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公示暴力，潜在地企图让大众习惯于本来想让他们厌恶的暴行，演化成一种近乎颠倒的群众印象，而这种印象倘若持续发展，必定有害无利。

“伊丽丝，伊丽丝？”电车驾驶员见伊丽丝盯着报纸看，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站点，便开口提醒。

伊丽丝这才反应过来，对驾驶员表示感谢，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是自己每天都坐这班车，和驾驶员混熟了，恐怕就要错过站点了，她把报纸收进包里，想着晚上要求房东老太太把这份报纸送给自己，老太太很和善，想必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