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终老

周五晚上接了老妈的电话，说爷爷可能活不长了。所以我还是决定回家一趟。第二天谢老师有监考，于是我带着两个娃上路了。

上车前交代了他俩不能乱动，倒是一路太平，弟弟实在无聊的时候，拆了矿泉水瓶外面的包装纸玩，斜睨着看见他的动作，瞌睡也笑没了。

爷爷的状况没我想象的糟。他躺在床上，我进门的时候，屋里他的四个儿女都在，除了二姑妈，她家还有个肺癌患者。堂妹陪在床边，拉着爷爷的手，一直跟他絮叨。

我走过去，坐在床头。从我的角度看下去，爷爷原本瘦削的脸此刻更显得皮包骨头，脸颊上深陷下去，凹出一个洞来。手上青筋暴起，一层黄黄的皮肤裹着，才没让它们跑出来。

虽然是至亲，我心里仍有些发怵。奶奶去世前的模样又浮现眼前：她一次次眼睛翻白，又一次次回转过来，痛，让她叫苦不迭，躺、坐、立不安。

初见爷爷并没有太多异常，他能歪着头看我，跟我说话，当然得凑过去才听清他说什么。兴许是前天哭过了，那一刻我并没有觉得多难过。甚至觉得也许并没有大问题。

只是这两天待久了，就看到了他跟奶奶去世前同样的表现。

伸手在空中乱摸，说一些胡话。明明没有东西，愣是用模糊的声音说自己抓到了什么，一会儿又说这不是自己的家，这里太脏了，一会儿又说要躺到床上去，而实际上他一直在床上躺着。

眼睛闭一会儿，突然张开，看向上方。这些状态，跟奶奶临走时的样子太像了。

大家都知道，这也许是最后的日子了，一遍遍跟他说让他放心。

在我到家之前，他就已经把所有的身后事都交代了，自己留下的钱，儿子、女儿，还有那让他不放心的孙辈，他一笔笔交代姑妈，都分好了。

姑妈说，四个孙辈中，爷爷最放心的是我，他不操心。剩下的三个，没谈恋爱的，没有稳定工作的，通通都是他放心不下的，特意每人分了一千块。

今天我来学校前，凑到他跟前告诉他我这8天会没空，要他好好坚持活下去。说着说着，原本平静的内心又开始难过，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爷爷精神稍好的时候，又开始念着麻烦了大家。我知道他更担心即使活下来，也会给人添累赘。说到底，他还是孤单的。这两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亲友邻居知道消息了都赶过来看。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来的人如此多，给他传递的便是“人之将死”的感觉。

不过，人终有一死。只愿少受些磨难吧，看情形，真的是一口气吊着了。今天本来想给爷爷看看奶奶的照片，抖音上有那种特效，可以看到照片的动态效果，可惜我瞄了一眼房间，不知他把照片藏到哪儿去了，也许是担心睹物思人吧，他干脆选择了不见。

既希望他好好活着，又更情愿他早日脱离苦海，这大概是所有后人的矛盾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