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

本文根据真人真事进行改编，如有雷同，敬请原谅。

“月台前线”是信城当地有名的奶茶店。原因不是店里的产品有多受人欢迎，而是能把奶茶店面规模做到最大，连锁分店最多的独此一家。

阿信，男，二十出头，信城人，“月台前线”奶茶店的水吧职员。具体工作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一杯水果茶上桌前，奶茶师傅都会按照水果茶在菜单上照片呈现出来的样子，往茶里加入水果；阿信的职责就是要将这些水果处理成菜单照片里的样子。

这天，阿信晚班。由于不是周末，奶茶店来的客人也少了许多。阿信呆呆地坐着，手机信息推送的声音在口袋里响了好几次都没去理会，似乎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声音再次从口袋里响起，手机振动了一下。阿信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在后台中点开微信聊天页面：“十万礼金、三辆婚车，三十酒席，搞不到的话，我们就走到这吧！”聊天页面的左上角，“宝贝女友”四个字跃然而出。“十万块......自己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花......哎......”阿信盯着屏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信，12号台，鲜桔柠檬绿两杯！你还在看手机啊？快点！客人催了！”老板娘拿着刚下好的单，站在厨房门口催促阿信。“哦，马上！”阿信放下手机，信手从冰箱里取出柑桔和柠檬。柑橘是整只放进杯里的，外皮处理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而柠檬则要切片。工多艺熟，阿信的刀法很快，但因为女朋友那条微信，阿信并没有很注意自己刀下的柠檬和手指......“啊！”快刀给自己的左手食指开了一道口子。阿信不自主地把流血的食指放进口里。“哎呀，阿信！你真是越帮越忙啊！我从你一上班开始就发觉你今天不对劲了。阿金啊，阿金，你进来水吧这里帮帮忙！”看到阿信工作走神的样子，老板娘又气又怒，“今天要扣工资啊！哎！别切了！先出去止血吧！”

阿信用水清洗了伤口，走到柜台那找了张创可贴，然后坐在柜台的暗角处理伤口。“哟，阿信！过来坐啊！”阿仁和阿宜，阿信的朋友，正坐在离柜台不远的12号桌。阿信走了过去，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阿信，怎么失魂落魄似的？”阿仁问。“还不是你们的鲜桔柠檬绿弄的，你看！我的手都切伤了。”阿信向朋友展示他的新伤。“兄弟，别生气！一会记得帮我们我们要个折扣。哈哈哈......我听小李说，你最近在忙这筹备婚事？”听阿宜询问自己的近况，阿信的心顿时冷了下来，“之前说好先办证，仪式等以后有钱才办的。但是她家里人前两天突然改口，说结婚前要给十万礼金，结婚当天接新娘至少要三辆婚车，并且女方的酒席至少要办三十桌，为的是让他们村里人看到他们把女儿风风光光地嫁了。信城的人均收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像我这种高中毕业的，月收入也就差不多一千八，而且每个月都不够花！你们说，我哪里一下子能给他们弄个十万块？”说到钱，阿信突然就激动了起来。阿仁问：“那你家里人怎么说？”阿信说：“我爸妈在外地打工赚得少，你们是知道的。他们说，如果我俩结婚，他们最多能把家里的房子装修一遍，其它用到钱的也办法了。”上个月阿信的未来丈母娘来家里作客，说家装太旧，要重新装修一遍，这两天又提了个十万礼金的要求。还有那三十桌酒席，难道他们就没想过男方这边也要摆酒吗？说好按原计划结婚的，没想到一个电话打来，说变就变。同是穷人家，为什么不设身处地想想呢？阿信越想越不明白，他决定亲自去他女朋友家一次，了解下情况。“阿宜，婚礼那天，能不能借你家的思铂睿给我做婚车？”阿信问。“这个我得问一下家人，毕竟是爸妈买的，得经他们同意。”阿宜说。“拜托了，小李和阿智都答应了，就剩一辆婚车了。”阿信说。

周末，阿信和他姨父来到阿信的女朋友灵灵家。灵灵，闻县荣村人，比阿信大三岁；因为几年前听说信城的中学师资好，容易考上大学，来到信城复读。灵灵当年复读的学校也是阿信当年在读的高中，跟阿信同一届。灵灵是在毕业典礼上认识阿信的，在那以后不久，他们俩便好上了。灵灵招呼阿信和姨父在客厅东侧坐下，西侧坐着灵灵的父母。荣村人家的家门口白天都是敞开的，所以村民之间都是相熟的。阿信和他姨父都是第一次来，可能是面生的原因，大家都觉得好奇，阿信和姨父进屋不久，灵灵家门口便围满了村民。“听说闻县是一个临海的平原县城，却没想到有荣村这个四面环山的村落，难得！”阿信的姨父说。灵灵的父亲往口里灌了一大口茶，说：“我们村里的都是粗人，不懂得那么多风水地理。开门见山吧！孩子的妈已经在电话里跟你外甥说得很清楚了。礼金十万、婚车三辆、酒席三十桌，还有要把家里翻新一遍。我的老丈人说了，阿信，你家里的风水实在不行。要重新装修！这几样做得到，咱们找个好日子把孩子的事情搞了；做不到，我劝你别想我家闺女了。大把人想着要娶我家闺女。”阿信的姨父微笑地说：“老人家，俗话说的好，富有富过，穷有穷过。解放前，大家的物质生活都不充裕，还不是两个人穿着绿军装，到民政局开开心心把结婚证领了，其他仪式一切从简，不都挺好的嘛！现在改革开放了，孩子们的想法多了，让他们自己安排不更好嘛！我家外甥不才，但并不代表他不办仪式，而是等到以后有钱再补上。现在城里生活压力大，有些年轻人为了省钱，两口子去旅行结婚。我女儿跟女婿就是这样，先领证，上一年去马尔代夫把婚礼补回来了。所以，有时候婚礼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老弟啊，我们都是农村人！”还没等阿信的姨父说完，灵灵的父亲就打断了他的话，“生是农村人，一辈子都是农村人。外边的事情我不太了解，按照我们的习俗最好办，我们放心！你也是女儿的父亲，生女养女二十多年，看着她最后嫁户好人家不是我们做父母的共同愿望吗？”“山塘的张婶，”灵灵的父亲指着门口中间的一个大婶说，“儿子在广州的公司做经理，年收入十万。村头的陈大爷，”灵灵的父亲指着门框边的一位大爷说道，“儿子在深圳的网络公司做工程师，年收入三十万。他们俩半个月前先后到我家，说想跟我们家结为亲家。”“爸...”站在母亲旁边的灵灵终于出声了。“闺女啊，我就不懂了。那些跟你从小玩到大的小伙，现在哪一个出去了不是混得好的？你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就看上了这个阿信。”听到灵灵的父亲句句都离不开村里混得好的同龄人，阿信终于爆发了：“十万，十万，十万，我没这个本事行了吧！你们村里的年轻人牛行了吧！十万礼金，三辆婚车，三十酒桌，呵！对不起，我没这个能力。”阿信低着头，站起来转身出了门。“灵灵，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倒是说句话啊！”阿信的姨丈急了，灵灵低头沉默。“哎~”阿信姨丈深深叹了口气，也出了门。阿信和姨丈出到村道，截停了一辆刚好经过的农村客运。阿信坐在车里前排靠窗口的位置，呆呆地望着客车的右视镜。客车起动时，右视镜像里突然闪入灵灵的身影。

“阿信...”阿智安慰坐在大院石凳上的阿信，“开心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更好的永远都是下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呢？”“唔...唔...啊......我要发泄，我要变坏，我要去泡吧！”阿信说。阿智突然间兴奋了起来：“Good！世间良缘不多磨，泡吧某团走一波！Bi!兄弟，今晚我的，开心点！”阿智打开团购软件，手指习惯性地点开“夜色Bar”的团购......夜色吧是信城有名的闹吧，每当朋友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阿智总会带他到此一醉解千愁。见完灵灵一家的当晚，阿信在“夜色”里喝了好多酒。人说酒精可以麻痹大脑，使人短暂忘怀尘世间的一切。但无论给自己灌了多少杯酒，关于灵灵的一切都像幻灯片一般在阿信的脑袋回放......
那些年，灵灵害怕没钱读完大学，阿信拿出了他打工攒下的所有积蓄给她交学费；灵灵渴望大学的生活能过得宽裕一点，阿信就省吃俭用，在打工的其余时间做兼职，帮补灵灵的生活费；灵灵想某样礼物，阿信借钱也要买给她；灵灵想在某天早上见到阿信，阿信都会在前一天的晚上坐上第二天到达省城的客车；好不容易，灵灵要毕业了，阿信在朋友面前高兴得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灵灵在阿信心目中的位置早已无可替代，只要灵灵需要？阿胜都会第一时间想尽办法满足她的要求。结婚的礼金太多了，阿信一时拿不出手，但是婚车的要求，他仍然找朋友去东拼西凑。“十万、十万，灵灵，我们的感情什么时候起就变得这么脆弱了？”阿信扒在酒桌上哭了。“兄弟，”阿智在旁边安慰阿信，“你何必单恋一个在你兄弟面前不给你面子，逛街不吝惜你的银子，同居了还要嫌弃你房子的女人呢？难道这个世界贤惠的妹子都没了？我们都才二十出头，你以后还有更多选择，先努力赚钱。”阿信说：“她不给我面子，是因为她内向；不吝惜银子，是因为她想每时每刻都给我一个美好的形象；嫌弃我的房子，是因为她想我们以后都能有一个理想的安乐窝。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不懂的了。你说的有你的道理，但是我还是忘不了她。”“男人哪，哎~”阿智叹了口气。

第二天，阿智开车带阿信出去兜风。自从昨晚喝了酒之后，坐在副驾驶座的阿信想通了许多。虽然自己过往对灵灵确实付出了许多，但是以前的付出也是自己力所能及的。自己也出来打拼几年了，但是这一大笔礼金对于自己来说的确是负担不来，身处在社会底层，工作上也没获得一些成就，被灵灵的家人嫌弃也是正常的；谁不想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女婿的时候，说的都是他做了什么公司高管或者什么官，每年的收入又是多么多么大的数额呢？算了，像阿智说的，我还年轻，出去外边闯一闯吧！没钱学人结婚真的就一个笑话。放手吧，或许对于灵灵，对于我，毋庸置疑都是最好的结果。天空的云层随着汽车的行进慢慢向视野两边移开。一道久违的阳光洒在了前方的道路上。阿信用坚定的目光望着手机屏幕，给灵灵发了微信：“灵灵，我们就走到这里吧，或许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不一会儿，手机抖了一下，灵灵回了信息：“别抛下我，要求什么的一切都好说。我......”阿信正想问怎么回事，灵灵的回复接窘而来：“我怀孕了。”阿信惊呆了。
“昨天你们走了，”
“我父母怀疑我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才放不下你，”
“然后我爸开摩托带我去镇上检查，结果......”
“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
灵灵在手机里回复道。
“撒谎！老天爷，你在耍我......”阿信气得把手机扔在了毛毯上......

第二天，阿信和姨丈再次来到灵灵家。
“现在情况都已经这样了，为免夜长梦多，我看啊，咱们赶紧早点定个日子把这事给办了。男生成了家，就会修心养性，努力打拼的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嘛！有灵灵在家辅佐阿信，阿信将来的事业一定干得红红火火的。老人家，这可是三喜临门啊！”阿信的姨丈对灵灵的父亲说。灵灵的父母没有答话，他们显得很平静，之前的硬性要求在此刻仿佛不值一提。“爸、妈，我以后，会好好照顾灵灵的。”阿信跪在灵灵的父母前面，坚定地说......

十一个月后，好运酒家，牡丹房
“有请今天弥月宴的主角，我们伟大的爸爸，阿信！”
阿信笑着走到台上，从他舅舅中接过麦克风。然后在台上徘徊了几步，显得不那么自在。“嗯！”阿信开始讲话，“我的朋友们有时私底下都说我没有主见。有天我朋友带我出去兜风，灵灵跟我说，她怀孕了。那时候，我惊呆了，老天爷这是在跟我开玩笑？一次就中了？”台下响起一片笑声，然后迅速安静了下来。“等我心情平静下来以后，我才知道，为爱付出了这么多，幸福终于来敲门了。”阿信接着说：“给孩子喂了一个月的奶，深深明白到带孩子的艰难；但同时也深深体会到，当孩子的爸是一种伟大的责任。是孩子逐渐令到我改变‘无主见’这一坏习惯。老婆、女儿，我爱你们！今天我家孩子满月，希望大家吃好喝好。谢谢大家！”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晚宴开始了。阿信的姨丈被请到主席桌上用餐；阿信结婚的开支得以削减，仪式得以从简，阿信的姨丈功不可没。晚宴进入到中场时间，阿信轮番给在座的宾客敬酒。去到他同学那一桌，阿信敬完酒后，有个高中同学问：“阿信，恭喜啊！现在孩子都一个月了。”阿信说：“对啊，家里的开销比以前更大了。”同学说：“还打算呆在‘月台前线’吗？我们班上的几个哥们打算几天之后去高凉市的工地干活，每个月能赚两三千喔？怎样？有兴趣吗？”高凉市是信城南部的一座城市。

“这个......”此时此刻，阿信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说走就走、意气风发的阿信。出外打工对于家庭将意味着什么，确实需要一番深思。墙上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某电视晒出本年度各地留守儿童的相关数据。阿信新的选择将是......

信城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