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箱子(第三小组书记)
【01.】华采衣兮若英
始皇二十八年,泰山。
“我秦朝如今建立之初,各位博士看看该如何举行着封禅大典才能使上天眷顾我王朝呢?”站在高台上,身穿龙袍,玄衣纁裳,仪表堂堂。
下面的齐鲁博士众说纷坛,但说的都让台上的皇帝不满意。
“陛下,吾建议您在泰山下祭拜东皇太一,太一与泰一重音,这样便可以称之为东皇泰一。”人群中有一人,沉默寡言,此时却语出惊人。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朕就听汝的吧。”
黄帝身后一位身着兽袍,玄色底纹,百兽图案,绣的甚是精致,头上却戴着兽骨制成的面具。在听到这位方士说道“太一”一词时眉毛不禁一挑。
“大王,不知这位是?”那身着兽袍的人问道。
皇帝这才问道:“汝是何人啊?”
“徐福,陛下。”那人谦卑地说道。
“徐福……”身着兽袍的那位陷入了沉思。
“好了,开始封禅吧。”黄帝简洁地说了一声,“祭拜东皇泰一。”
兽袍男子没有多说,去准备了,一旁的方士对徐福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大王,这徐福不简单啊……”身着兽袍的男子私底下对皇帝说道。
“哦?怎么不简单法?”皇帝一皱眉。
“那人受之天命,怕是前世是哪位神仙下凡。”兽袍男子说道,面具下脸上阴晴不定。
“有趣,先封他为官吧,看看汝说的在不在理,若真是,倒还可以替我炼制长生不老药。”
兽袍男子笑了笑,还是那般淡然:“当初我辅佐大王您得了这秦朝,现在定当让这王朝延续。”
“可大王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一旁一位身着秦朝标准阴阳风格官衣的一名大臣。
“吕不韦呀,不得无礼。”皇帝一挥手,笑眯眯的。
“陛下您可是始皇帝,为何对他百般顺从?”吕不韦不解地问。
嬴政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吕不韦的话。
“现在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嬴政只说了这一句。
吕不韦不解地看了看身着兽袍,戴兽骨面具的男子,他真不知道这等谣言惑众的人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
“陛下,徐福求见。”
“让他进来。”嬴政给二人一个颜色,二人便回到两边,恭敬地站着。
过了一会,徐福进来了。
“大人,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政还正好奇徐福真像祭司说的那样,便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但讲无妨。”嬴政一挥袖子。
“陛下,臣建议您去渤海东巡,臣预见渤海可能会有一些神迹降临。”
嬴政望了望祭司,而祭司摇了摇头,面具下却越发觉得这年轻人有点意思。
既然祭司都没预见,那这年轻人卖的什么药?嬴政想了想,还是听了徐福的话。
“行,明天就去东巡。”
吕不韦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但显然有些责怪嬴政的鲁莽。
“是。”徐福退下。
“陛下,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徐福刚走,吕不韦就发话了。
“那有什么不妥,朕倒是想看看,祭司所说的前世是神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吕不韦没说话,走了。
徐福曾不止一次的想做一位大官,有权利财富,而今天他做到了,就是因为一个建议。
他欣喜若狂,在自己的房间里兴奋的睡不着觉,想着东巡时如何给秦始皇提一个又一个他早就设想的建议。
“明天会是我命运的转折点。”
而吕不韦很疑惑这样一个没有很大本领的人为什么会被祭司和皇帝看中,这让人很不解。
祭司回到住处,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
“不是已经有一位云中君了么?”他不明白命运给他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02.】东巡芝罘
始皇率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东巡。
徐福跟在后面,祭司在远处看着他,一言不发。夏季炎热,人们走走停停,徐福所说的神迹并没有发生。
嬴政一皱眉:“徐福,怎么回事?”
徐福恭敬地跪在那里:“皇上,再向前走一段路吧,说不定会遇见。”
嬴政有些不耐烦了:“到了芝罘,要是再没有什么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祭司皱了皱眉,最近嬴政变得越发的暴躁了,并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位皇帝。
徐福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说的话似乎有些不留余地。
芝罘
嬴政擦了擦身上的汗,看向徐福,此时徐福冷汗下来了。
“徐福。”嬴政说完这话愣住了。
只见远处海上云雾飘渺,仙山缭绕,人们如同在仙境里一般,而远处根本就没有岛!
祭司一眼就看出来,这只是海市蜃楼,刚要上去解释,徐福就走了上来。
“皇上,是海上仙境,我所说的神迹就是这个。”徐福解释着说,“您要的不老药也在这岛上。”
“那朕就赐你金银,去那岛上给朕带来仙丹。”嬴政说道,“祭司你也跟着去吧。”
祭司面具下满脸失望,嬴政为了长生竟然连理智也没了,只得点头,而赵高正窃喜,祭司走了,连吕不韦也拦不住他了。
徐福心中暗暗高兴,心想着上天也眷顾他。
“是,皇上。”
祭司有些怀疑自己的预言,这样一位左右逢源的小人怎能是新一位云中君?屈原估计得从河里爬出来。
这是祭司第一次对他自己的预言怀疑。
祭司叫住了欣喜若狂的徐福。
“你真的是为了这些?”
“是啊,不然呢?我们读书人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这些么?”徐福一脸不解,他不知道祭司还想表达什么。
阳光直射在大地上,把徐福的心照得透明,把祭司衣袍下的心照的冰凉。而此时嬴政还沉迷于他的永生美梦。
此时心灰意冷的,不止祭司一位,还有那吕不韦。嬴政现在真的算是轻信小人了,很显然,徐福并没有把国家放在心上,心中只想着自己。
“太一,告诉我为什么。”祭司夜晚对着天问,而船第二天就出发了,这是他第一次问太一。
“他会加入我们。”
“这我知道,可为什么是他?你能看清么?”
“我看不清,就像我看不清你一样,他的命似乎不由天来掌管。”
“怎么可能?大司命和少司命都不知道?”
“他们……忙着自己的事。不过你还是跟着徐福吧,一切由你。”
月光洒下,祭司依然戴着面具,看着徐福的帐篷,海浪冲击着船,声音此起彼伏,祭司显然还不想睡。
“你把面具摘了吧。”太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祭司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摘了面具,天就认识我了,我就不再是我了。”
“那你说,徐福会不会内心也有一层面具?”
祭司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真看不透,几千年来,我从没真正看透过。”
徐福一夜没睡,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找不到仙丹怎么办?
他又再次后悔,盘算着如何跟秦始皇嬴政交代。
“大人,眼看嬴政要让扶苏继承,您不能什么都不做呀。”一旁赵高对着屋中间一位少年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只能篡位了。”
这话早已被祭司听到,祭司摇了摇头,他无法阻止历史的前进,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他也不准备对嬴政说。
嬴政现在正在一步步走向暴君,不再是以前秦襄公的那位得意的儿子了,而逐步变成一位高傲,冷漠,暴躁的人。祭司很失望,自己从没有真正选对人。
也许以后会有吧。
他时常这么安慰自己,过了千年。
【03.】出海
“今天,徐福将会去找不死药,这是朕第一次派使者出海找不死药,希望徐福能成功。”
祭司低着头跟在徐福身后,心如死灰,他已经遇见了这次出海的结果。
“我不会让皇上失望的。”徐福跪在地上,对着嬴政说道。
嬴政一挥袖:“去吧去吧,朕就在这等着你。”
嬴政身后出现一人乃是嬴政的第二子,胡亥。
“父皇,假若徐福出海找到了那仙丹,别忘了给您儿子啊。”
“呵呵,你倒是会花言巧语。”嬴政大笑不止,没有回答胡亥的话。
胡亥脸色阴沉终究没有说什么,退到了一旁。一人按住了他的肩膀,正是赵高。
一行船队,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海上,徐福在船头不住踱步着,嘴里念叨着什么。
祭司站到了他身后:“没有结果的,你还是想个借口怎么让嬴政不杀你吧。”
徐福耸耸肩:“我天生就是这贱命,你怎么看随你吧。”
祭祀眼中闪出一丝挣扎,走了。
徐福看着天空,全然不顾祭司,他不知道天上还有一双眼睛在看他。
“这个混蛋真的是云中君么?”一位长袍男子趴在云端,仿佛在偷窥,不时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这事我还管他干什么。云中君什么的都成历史了,我还在乎什么?”
直起身,掸了掸本就无灰尘的袍子离开了。
“哪有什么长生不老。”
一句话,穿越了天边。祭司抬起头来,看穿了什么。
“是啊,我也希望是这样。轮回,太累。”
徐福时不时盯着远方的海面,海平面,海平面,还是海平面!一瞬间,愤怒充斥了他的头。
“我要是能找的不老药,还用给你送什么!”徐福一拳锤在了桅杆上,“发什么财,升什么官,还不都是别人的手下!”
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懂。
两千年后,还有许多人明白,在临刑前。
“皇上,我看胡亥居心不良,而扶苏却为人正直……”吕不韦跪在嬴政面前,低着头说道。
“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再做定夺的,胡亥是我的亲儿子,你要再说这种话,小心你的脑袋!”
吕不韦诚惶诚恐地退出了大殿。
“为什么始皇帝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呢?”祭祀站在船头喃喃道,“还是看不透啊。”
“哼,我早就看开了。”天上传来一个声音,祭司却并不觉得吃惊。
“是么?我倒希望历史就这么进行下去。”
“喂喂,太拼了不好啊。你不可能……”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这有些难,但一定可以做到。”祭司说,第一次脸上有了不平静的神色。
“你到底是谁?”天上的声音再次问道。
祭司把面具抬起了一个弧度,可以依稀看见他嘴角的微笑。
再没有了声音,一切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海的声音。
“唉,现在两个皇子都在争着皇位,我来得真不是时候啊。”徐福问士兵要了一壶酒,借酒消愁,“老师说的不对呀,他老人家怎么能坑我呢?”
“鬼谷他老人家还好吧?”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祭司来了,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的?”徐福惊讶道,不禁戒备起来。
“和他算是有着一面之缘吧,他的思想太超前。”祭司又补充了一句,“在那个时代。”
“什么?你也知道?”
祭司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比你知道的多,真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会收你这个徒弟。”
“我也莫名其妙,他说我是那个什么转世来着。”徐福侧着脑袋,“肯定忽悠我来着。”
祭祀手抖了一下,水洒了出来“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小子,云中君瞎了眼了,鬼谷也看见了这么多,算不得凡人了吧。”
“你怎么了?”徐福忙拿袖子擦了擦酒。
“没什么,我先走了。”祭司起身,走到一半停住了。
“等等,鬼谷让他这时下山……他竟然预见了!”
“又怎么了?”身后传来徐福的声音。
祭司没回答他,跑了出去。
“这小子修不成,依然回不去,得想个办法让他别被秦始皇杀了。”
秦皇宫
“父皇,真的要立我为太子么?”胡亥问道。
嬴政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朕再考虑考虑。”因为扶苏还是太优秀了,他不忍心,而且扶苏又是长子。
胡亥一脸怨恨的退了下去。外面赵高在等着他:“怎么样?”
“不行,还差一点。”胡亥叹了口气。
“要不……”赵高正要说下去,被胡亥打断。
胡亥脸色阴沉:“不要考虑此事,会引来杀身之祸。”
赵高不甘地点了下头,和胡亥回去了。
【04.】鬼谷此人
天暗了下来,远处一名老者衣衫褴褛,佝偻着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身边没有任何人。
老者起身,拾起一块木头,折掉分叉,用作拐杖。回头还不忘最后看一眼天。
“我那徒儿,这是你的机会,为师本不想收弟子,可……”老人没再说下去,他看天,没有向外看,也没有看自己的心,看不出在做什么。天外一人和他对视了良久,“我不配做你的老师啊。”老人叹了口气,颤巍巍地走回了树林掩映中的草屋里。
“老头子,你看到的未免太多了吧。”屋内早有一人端坐在唯一的木凳上。
鬼谷呵呵一笑,也没有吃惊:“你还叫我老头子?我这辈子阅人无数,可就是看不透你。”
“活了快三百岁,也该到头了吧。”那人从木凳上起身,脸从阴影中现了出来,戴着一幅百兽面具。
“凭着执念想再改变一次历史罢了。”鬼谷抚着胡须,坐到凳子上。可能……徐福是最后一个了。
“王诩啊你短短一生,改变的历史比我还大。”
“哈哈是啊,在历史上确实短,秦王嬴政那小儿不知是我他才有了今天吧,可他现在,唉……”鬼谷子顿了一下,似是有些失望,“老了,没法子啊。吾的鬼谷印如今还在山脚下压着呢。”
“老头子啊,你活了一辈子,还是不知道天意是何物啊。”那人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容消失在外面昏暗的天色中。
“哦?”鬼谷抚着胡须,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天意!原来是这样啊!老夫一生,原来是这样啊!”
祭司回头看了鬼谷最后一眼:“他能看清这么多,也不容易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吧。”
船被浪冲得左摇右晃,徐福在船上坐着,一连一个月,什么也没找到,他们准备返航。
“师傅是真的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呢?”徐福叹息道,认真地看着远方。
突然,船仿佛发疯了一般摇着,徐福一个没站稳,摔到了甲板上。
“报——”一名士兵神色慌张地冲到了他近前,前把徐福扶了起来,“徐福大人,水里有不明生物,我们该怎么办?”
“反击。”徐福掩着口,不让自己吐出来。
士兵走了,远处传来弓箭的声音,船晃得更厉害了。徐福摇晃着起来:“祭,祭司。”
祭司应声走来。
“为什么跟着我出海?”徐福到现在才问,因为以后他怕没有机会了。
祭司冰冷的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徐福一脸疑惑。
祭司转身走了,留下愣在原地的徐福。
“大人不好了!船要沉了!”一名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向徐福报告。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徐福问。
“天太暗,没看清……”士兵刚说完,船“轰”的一声被击碎,众人都飞了起来,转而落到了水里,徐福抱着一块破碎的船板,挣扎着。
又一声巨响,徐福晕了过去。
“师傅,怕是要给你丢人了。”徐福昏迷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劫啊。”祭祀看着昏过去的徐福说,“天劫难躲。”
“怎么办啊祭司大人。”一个士兵游到祭司旁边,徐福晕了,只能听祭司的了。
“你们,一个都不会出事,这是冲着徐福来的。”祭司缓缓开口。
又一波浪被掀起,所有人都沉入水底,再浮上来时,已找不见了对方。
“徒儿,现在也该是时候渡你的命劫了吧。”鬼谷放下手中的书,思量着,“我的命劫也快到了啊,不过,是必死的劫。”
在海上,祭司在徐福旁边,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徐福。
又一个浪,两人被分开了很远。
祭司低头:“这就是天意啊,这劫,只有他能救自己了。”
天上传来一个声音:“不一定。”
【05.】灵皇皇兮既降
隐约中,祭司看见远处光亮一闪,面具下的他眯起眼睛,海上浪很大,他被冲的起起伏伏,他看到了一位身影模糊的人扑到了远处徐福身体里。
“云中君啊,我看错了,看错了啊!”祭司盯得入了神。
云中君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消散了。
“明白了吧。”天上传来了慵懒的声音,祭司苦笑一声,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此时徐福没有感到什么不对的,忽的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还在海面上,眼神冷漠,好像看透了世事的沧桑。
祭祀游了过来,附在徐福耳边说了什么,徐福点点头,疑惑地问:“我到底何德何能?我的命就那么重要?我现在算是看透了,我被名利冲昏了头脑,我不配做鬼谷的徒弟啊。”
祭司拍了拍他,没回答他。
“我可能是鬼谷子最没出息的徒弟吧。”徐福喃喃道。
“不,你会成为最伟大的徒弟的。”祭司第一次如此坚定,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在云中君进入徐福身体的那一刻。
远处渐渐显现出了地平线,那是秦国的土地。
“怎么样?你可带回不死药?”嬴政前倾着身子,从龙椅上就差站起来了。
“臣死罪。”徐福磕了一个头。
秦皇嬴政又摊回到了椅子上,摆了摆手:“罢了,这是天意啊,朕不想杀人了。”
“不过……”徐福说,此时秦始皇又来了精神,“请皇上再次让我去,这次我有足够把握,但是要多带礼,那里的神闲礼薄。”
吕不韦站了起来,刚要说话,被嬴政一个手势压了下去:“朕准了!”
徐福谢恩后,下了殿,去准备,这些话都是祭祀教他的,可以保命。这时,有一人从阴影处出来,拦住了徐福,徐福抬头,正是胡亥。
“不死药,敢拿回来就不会让你活着。”胡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徐福微笑,沉思片刻,走了。
“当然,我也没有找到啊。”徐福看了胡亥的背影一眼。
择良辰挑吉日,徐福和祭祀组船队又出发了,这次徐福对祭司的跟随没有疑惑,这次的结果徐福依然心知肚明,他在策划什么,可能只有祭祀知道了。
“这次我们又要去哪呢?”祭司站在徐福身旁,看着徐福劳累的神色。
徐福捡起一块石头,抛向大海:“管他呢,离这个地方远点,越远越好,让我想想之后该怎么做。”
祭司一挑眉,“你还没想好?”
徐福点了点头:“难下决心,毕竟……”
“那是你唯一的机会,没有人会选择一事无成的人。”祭司扶了扶面具,“我这个人,一项想到什么做什么。”
“祭司啊,你到底是谁。”徐福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我也忘了。”祭司把身子靠在桅杆上,“你可以叫我‘参透者’,至少我到现在还没参透。”
“参透什么?”徐福不解。
“这里。”祭司戳了戳徐福的心口,“还有那里。”祭司指了指流水。
徐福不解地看着祭司指的海面。
“它上一秒已成历史。”祭司丢下一句话。
“您这样的人,足以羽化成仙,为什么还要徘徊在世间呢?”徐福问到。
“因为我好奇。”
“好奇什么?”徐福第一次见祭司说如此多的话。
“你们还会陷多久。”
徐福沉默了:“可能……只要还有人在,这个坑就不会填上。”
祭司转向徐福:“我这么多年都不敢这么说,你何出此言呢?”
徐福笑了一下:“可能你和我们不一样吧,你的眼光角度和每个人都不一样,因为你是个‘参透者’,没有以一颗常人的心思考。”
“那样我不就沦为世人了么?何来参悟?”
“你错了啊。”一刹那,祭司感到面前站着的,是云中君。
祭司一脸震惊:“你回来了?”
【06.】思夫君兮太息
徐福回首笑了一下:“你说呢?”
祭司震惊,一人愣在原地,连徐福晕倒被抬下去也没意识到。
船漫无目的地在海面上飘着,士兵多次来询问祭司,而祭司从来都是避而不答。徐福的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桌子上摆置一盏主灯,这和他之前截然相反。祭司推门进来,徐福在床上躺着。
“知道跌落海里那次,我为什么活了下来么?”徐福目视前方,对站在他窗前的祭司说。
“为什么?”
“他对我说,让我给他一个承诺,我就可以活下去,但只能活到五十岁。”徐福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回忆。
“什么承诺?”祭司皱起了眉。
“成就超过我的老师,鬼谷子。”
“什么?”祭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云中君会给他这么说。
“或是做出一件世人敬仰的事,永远记得你。”徐福无力地说。
“那当然,不然你怎么成为云中君?”祭司在心里说。伸手拍了拍徐福的肩,迈步走出去,把门带上。
“师傅对我说过,别人的承诺一定要完成的。”身后传来徐福的声音。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祭司笑了,回到他的房间,里面比徐福的房间还简陋,地上只有一个蒲团,其余什么也没有,没有桌椅,床。
祭司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海上颠簸,倒没有影响到他,他不知在和什么人说话,嘴唇翕动。
“云中君可以啊。”祭司闭着眼。
“早就料到了,现在秦朝人心越来越摸不透了,不有点措施怎么行?算是徐福这小子争点气。”太一悠闲地坐着,周遭雾蒙蒙的,只能辨认出他旁边的亭子。
“对了,鬼谷子那老头究竟什么来头?”祭祀问道。
“我也看不清。”
“你也看不清?”祭司不可置信,“不可能!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只不过活得长了些罢了。”
“他呀,比你看得清楚啊。”太一叹息一声,“你又在执着些什么呢?跳出轮回,和我们待在一起不是更好?”
“我要是有这个想法的话,你就不是第一个去那里的了。”祭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显然对太一的话不为所动。
“真是看不透,明明是神,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唉……”
“所以我才不想来啊。”
“算了算了,每次说话都让我伤脑筋。”嗡嗡的声音消失,一切又回复了平静。
祭司突然睁眼:“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始皇三十年,秦皇宫
“什么?吕不韦早就死了?”一名大臣孤零零地跪在大殿上,嬴政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
“在毒叛乱时,我就把他逼死了。”
“那那个吕不韦是……”
“是替身。”嬴政抢白了大臣的话,所以,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再找我说这些了,选谁当皇帝是我的选择。
“是……”那位大臣一头冷汗,恭敬地退下了大殿,在退下来前,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这个秘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紧接着,他的眼睛不知被谁蒙上。
一片漆黑,如出生前的迷茫。
胡亥府邸
“好吧,有机会我会考虑的。”胡亥犹豫不决后,终于还是点了头,“只希望,那个徐福不要拿回不死药,不然……”而他的旁边,赵高正在滔滔不绝。
秦皇宫里,扶苏诏了进来,秦王严厉地对他说:“孩儿,你犯了罪,即使你身为我的儿子,也要受罚,明白么?”
一人低着头,同样孤零零地站在诺大的宫殿中央,嬴政无情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即使他没有罪。
“边疆,你得去戍守,做一名将领。”嬴政道。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自顾自离开,身后嬴政也叹了口气:“其实父皇也是怕你受牵连啊,我保不了你一辈子啊,我其他什么也做不到,朝政已经被赵高操纵了,我也马上命不久矣,只有那不死药了,或许你离这远一点,能安全一点……”父子的心,一个追赶,一个在远离。
“要出大事了……”祭司喃喃着,“人心的贪啊,唉。几千年了,怎么就是改不掉呢?”
“我们该回去了啊。”祭司叹息一声,起身推开了门。
【07.】一朝恍若隔世
“真的要这么快回去么?”徐福问祭司。
“是的,要发生大事了。”祭司回应道。
“返回!”徐福喊了一声。
“可是……”一名手下犹豫道。
“返航!听明白了么?”徐福喊了一声。
秦皇宫
“吕不韦,你该消失了,现在已经有人察觉了,纸终究包不住火的。”嬴政把“吕不韦”召进来。
“陛下,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殿下那个人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容,“您现在变了,变得残暴了。”
“和你有关系么?”嬴政反问,心里已经有了杀意。
一柄铁锤从那人袖子里滑了出来:“我早有杀您的意思了。”嬴政一惊,忙起身想逃。
“来人!”嬴政大声喊道,有侍卫冲了进来。
“太晚了。”那人拎着铁锤冲到嬴政面前,嬴政慌忙逃跑,那人紧追不放。
“张良!你别太过!这么多年让你替代吕不韦我也没亏待你!”嬴政边跑边喊。
“正因为这样我才看到了更多!”张良喊道。眼看就要追上嬴政,但是侍卫已从后面抱住了张良,张良反手一锤敲得侍卫脑袋血肉模糊。侍卫身体软下来了,张良见更多人扑上来,想孤注一掷,一锤扔出去,嬴政闪了过去,但帽子被打掉了,头发披散下来。
“砍了!砍了!”嬴政趴在地上直着张良大喊。
“噗”
徐福从船上下来,祭司在一旁说:“你派人对嬴政谎称你拿到了不死药,等嬴政和你见面后你告诉他真相。”
徐福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早已有人被派到徐福那,秦始皇东巡,马上就到。徐福在房中深呼一口气,不知道这算不算成就。
“云中君的要求,没有那么好达成的。”祭司意味深长地笑道。
“秦王驾到!”徐福听到有人在喊,忙起身去迎接,见嬴政从远处几乎是跑来。
“不死药呢?”嬴政问徐福,身后发现胡亥也跟着,眼神阴翳地看着徐福。
“请陛下到臣房中。”徐福不紧不慢,“您单独。”
嬴政将信将疑,迈步踏入房中。
不到一刻钟,就听里面喊道:“其他的不用你管!再给我找去!明明有你却拿不到,其他的我都不管,你要什么给什么,找去!”就见嬴政走出,徐福无奈地在房中站着,而祭司早皱起了眉。
“怎么变成这样了?糟了,秦王命不久矣了!”祭司刚要上前,被嬴政抬手止住。
“别多说了,我们走!”嬴政回身,胡亥意味深长地看着徐福。徐福垂手站立,显然已对嬴政失去了希望。
“什么狗屁君王!好不明事理!”待嬴政走后,徐福狠狠骂道。
“一朝恍若隔世啊,谁知道这个嬴政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反正我是看不透了。”祭司说道。
“报!不好了!秦王半路病死了!”一名被派去打探的士兵神色慌张地回来。
“什么?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着急不死药了,原来是病重了啊。”徐福道。
“胡亥要谋反了……”祭司喃喃道,“历史,这么难改变么?”
之后,果真胡亥谋反,篡的皇帝之位,杀了公子扶苏,项燕愤然离去,秦朝的命运彻底改变,而徐福被胡亥派去找不死药,很显然,胡亥也羡慕长生之道。
祭司对徐福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完成云中君的承诺吧。”
徐福点了点头:“先出海吧。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回这里了。”
“报!秦二世想见见祭司。”一人冲进来,跪在二人面前。
“早料到了,胡亥肯定要对我动手。”祭司淡淡笑道,“徐福,此后几百年,我可能要消失了,你一个人出海吧。”说罢,便消失不见。
那士兵一人愣在原地。
徐福拍拍士兵肩膀:“回去给胡亥说,世上可能就没有这么个人。”大笑着离去。
【08.】览冀洲兮有余
“祭司呢?”胡亥在皇宫暴跳如雷。
“遭,遭遇海难死了。”一名士兵跪在大殿下低头禀报。
“徐福呢?”胡亥冷静了一会,转身问道。
“再次出海去找不死药了。”士兵见秦二世这幅大发雷霆的样子,不敢多说什么。
“走了多久了。”
“不到三天,带着金银和五百童男童女,说这次一定能找到。”
“没有找到祭司,确保他不是藏起来了?”
“是的。”
“随他去吧,但愿能拿到不死药,回来先问清楚祭司的去向再宰了他。”
士兵望向胡亥,叹了口气,退下了。
秦始皇陵
门关闭后,墓室内长明灯还亮着,一切如新的一样。嬴政棺椁前站着一人,身穿百兽图案的袍子,头戴面具。
“唉,嬴政你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呀,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越老了还越糊涂了。”
“看不明白了吧。”一个声音带着嘲笑的语气,“我现在明白了,天意呀,不可违。”
“哼,事实却是如此。”面具从阴影处露出来,正是祭祀,“但如果天意是老大,那要你们神有什么用呢?”
“管理世人啊。”
“天意不是不可违么?”
“这……”那声音犹豫了。
“太一呀,你的路,还长着呢,摸索天之外想向你传达什么意思。”
“那你呢?”
“我可能得消失一阵子喽,验证这天意是否想传达什么,还有,看清楚人心。”
“看不清的,纵然你能看透这世间万物。人的思想会在一瞬变千万下的。”
“你那么清楚?”祭司抬头。
“我做过人,我当然清楚。”
“那我怎么就不清楚呢?”
“你觉得他能看清么?”
“谁?”
“天之外的……某些东西。”
“如果他看不明白,那又何来天意一说呢?”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你看,又绕到这个话题上了,我想我会想明白的。”
没了声音。
渤海
徐福站在船头,不知要站到何时,船已经行了五日,按祭司说的,岛应该已经找到了才对,可现在连岛的影子都没看见。
“徐大人,您看!”一名水手跑来,指着远方海平面上一个小黑点。
“我看到了,看到了。”徐福平静地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那人问道。
“现在胡亥当权,必要针对反对他的人,咱们,怕是都回不去了。”徐福沉吟良久。
“难道咱们要在这岛上生活一辈子?”
“是的,并且……创造一个文明,哪怕是国家,让他繁衍下去。”徐福道,“这对我有特殊意义。”
“什么意义?”
“完成一个承诺,也为我自己。”徐福道。
那人下去,徐福倚在桅杆上,看着小岛渐渐显出了全貌,徐福对着天道:“看到了么?我要兑现我的承诺了。”
可没有回答,那人已经看见了,就在他的身体里。
“全体士兵听令!准备着陆!”徐福喊道,“并把船烧毁!”声影消散在大海远处,被海风吹散。
【09.】横四海兮焉穷
“徐福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众士兵浑身大汗淋漓,沾满了海水,瘫坐在沙滩上,五百童男童女也累得直不起腰。
“此后的时间里,你们要分成两拨,一拨找木材,建房子,一波找吃的,足够的吃的,明白了么?”徐福喊道。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是的,如果我们回去,会被秦二世全部杀死,他如何当上的皇帝,你们忘了么?”徐福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杀回去,灭了秦二世呢?”一位士兵问道。
“我们没办法抗衡的。”徐福摇了摇头,“大家要是想回去,这有几艘小船,你们可以回去。”
“不,徐大人,我们这几年来和您多次出海,早也把您当成我们自家兄弟了,您去哪我们就去哪!”一个人的喊声响起一片应和,士兵自发去干工作了。
秦皇宫
“祭司,你好大胆!还敢站在朕的面前!”胡亥气得怒发冲冠,就要叫人把祭司拖下去。
“秦二世呀,我终于看明白了,你我是看明白了,哈哈哈!”祭司丝毫没有惧色,笑嘻嘻地,“秦朝呀,只有15年国祚喽,秦朝将毁在秦三世手上,罪魁祸首,则是这个赵高!”祭司手指着一旁的赵高。
赵高早有杀祭司的心:“也不知你个妖人是如何博得嬴政信任的,现在,我要先宰了你,看你还说什么亡不亡!”
胡亥一皱眉头,赵高一句话,也问到他心里去了,祭司到底是谁?为什么从没掀下过面具。
“祭司,把面具掀下来,至少杀你之前让朕明白你是谁。”胡亥冲祭司喊道。
“那就依着您的意思了。”祭司轻笑一声,缓缓揭下面具后的绳子。
面具被拿了下来。
还是一副面具。
那百兽面具被扔到一旁:“我们真正看透,哈哈哈哈哈哈!”祭司化作清风,消失不见。
“祭司呢?”赵高问道。
“为什么…还有一个面具?他到底是谁?”
“别问了!全省搜捕他!看他能跑到哪去!”赵高喊道。
“别找了,找不到的。”胡亥问道,原来是他……
十年后
“徐大人,您到处把我们领到这里是正确的,现在秦二世昏庸无道,我们已在这里立足,您安息吧,我们永世都不忘你的恩情!”为首一名老者热泪盈眶,周围上千人,有妇女儿童。
面前一座墓碑,立在那里。
“这是天……”徐福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但他能看见那快上万人在哭泣。
“我们从今往后每五百年祭拜您一次!”
徐福听见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发觉在上升,上升。
“你算是完成了吧。”祭司的声音响起。
“祭司?”
“嗯,我终究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但我不会放弃的,孩子,你以后的路还长,加油吧。”
“什么意思?”徐福不解,为什么路还长?
他停了下来,面前出现一名男子,身着彩衣。
“你完成承诺了,因为我看到,这里以后会出现一个文明,人们不会忘了你的。”
“别人的承诺,我不会忘,哪怕是一辈子来完成。”
“恩不错,从鬼谷子那总算学到些东西。”
“对了……我老师怎么样了?”
“你老师呀,已经离开这里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们不是神么?为什么……”
“你的老师,是个谜,这世上我们看不透的东西多了,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以后?”
“对了。以后,你就是我了,云中君。”
“我?”徐福有些惊讶,原来承诺竟是为了这个。
“孩子,记住了,有许多看不透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包容了万物,转瞬不见,随着云中君彻底消失在了世间,新的云中君,便是徐福。
桃花源处,一男子白衣翩翩,举酒杯在饮酒。
“终于找到你了。”传来一个声音,从天上。
“看不透世人,便看不透我自己啊。”那人抚着白色面具,杯中酒洒了出去,混入泥土,一声叹息,天上之人都能听见。
“看不透啊,看不透啊!”
【云中君篇完】
编辑/时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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