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发烧,看情形是积食,捏脊摩腹,直到肠鸣,温度似乎有所回落。
作为妈妈,久有患儿成良医。
小孩的体质整体还好,除了容易积食引起发烧。
这点和我倒是有相似呢。
家传病里的阿弥陀佛在我十三岁之前,大小病不断,最频繁的就是肚子痛。
可能是因为乡下带孩子比较粗糙,水质不洁,更可能是因为的天生肠胃不够强壮,那些年我经常肚子疼。
这个疼痛很难受,肚子都是胀气,疼得直不起腰。
我们生活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地处丘陵,临山而居,也算有山有水。家家户户散落在沟沟洼洼里。
从我家骑自行车到镇上是8公里,需要三四十分钟,因为并不是公路,而且有坡有坎。
那时候更没有公交车或者快一些的摩托车,难得来一次贩卖粮食的拖拉机我们就已经兴奋了。
于是,村医变的尤为重要。
我们整个村有十几个队,共用一个村医。这个村医的诊所于是只能放在村部,算是行政中心了。
着急的时候没有村医,于是也慢慢衍生了不少江湖郎中。
比如我们队有个特别擅长捏筋的,跌打损伤归他。隔壁队有个兽医,只为牲畜看病。山头那边还有个人,医脓疮是高手。
而我无比幸运地有一个距离不远可以揉肚子的半路医生。
按辈分我叫他叔叔,但他的年龄却像我的爷爷。
他光头,个儿不高,爱笑。平时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只要有人肚子胀疼,就妙手回春。
他的家在另一道沟里,这意味着我们要翻一个小小的山梁,你叫它坡也可以。
每次我肚疼,我妈就会背起我,下了我们门口的斜坡,穿过门前的田边,再爬上一道长斜坡,在梁上,就能看见叔叔家了。
去他家,我妈经常还要在手里拿根木棍,因为他邻居家有两只特别凶的狗。
他家在村落尽头,再往里就没有人家了。
他会笑眯眯让我平躺,而我肚疼的时候必须蜷着腿,他的笑容会让人放松。
揉之前,手要搓热,撒一点白酒。
他摁的力道轻重有度, 隐隐的疼,又感觉好过一些。
看起来非常简单的动作,很多人没有学会。
我妈妈曾尝试帮我揉肚子,但总把我疼得死去活来,只好作罢。
胖叔叔的揉腹大概三四十分钟,这个过程很享受,意味着疼痛消失,一切如常。
每次治疗,他也总不收费,权当做乡亲之间互相帮忙。
在回家的路上,我便可以活蹦乱跳了。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揉肚子了。
突然有一天,妈妈说胖叔叔去世了。
我下意识地惋惜,并担心自己一旦肚子疼无人可医了。
我的妈妈一直没能学会揉肚子,但她宽宽的背能快速地帮我带到人间胜景。
我做了妈妈之后,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揉腹,在小孩不舒服的时候,不用一滴药帮他缓解并消除病痛。
他的弱点成了我展示自己小技能的机会。
每每看着他症状缓解安然入睡的样子, 我的心里就不由自主会念阿弥陀佛。
我相信当年我的妈妈背着我爬上山坡,走下山坡,她的心里也在无数次地说着菩萨保佑吧。
若我不能百分百保护你,愿其他可能存在的事物可以。为了让它们保护你,我宁愿抛弃我的科学唯物主义,相信它们一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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