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作者: 曹会镇 | 来源:发表于2019-01-15 14:22 被阅读224次

    过去,我的家乡地处洼地,汛期到来一片汪洋,房屋被泡,庄稼被淹,乡民的日子苦不堪言。许多人背井离乡,四处逃荒。后来,乡民们为了能长期在此生活下去,便开始掘沟垒田。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多少年,家乡的土地逐渐变成一方方台田。汛期再来洪水便顺着壕沟向下游排泄,台田上的庄稼不再被水淹没。后来,乡民们为了充分利用土地又在台田四周种上了白腊、柳条。说起白腊、柳条那在当时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在当时工业还不发达,钢铁制品稀缺的情况下,白腊和柳条派上了大用场。例如锨把、镢柄、打谷场上的木叉子,还有抬粪土用的筐、篮等都是白腊和柳条制品。这些制品不光家乡用,还被当做商品销往全国各地,成为家乡一大经济来源。当时有一句民谣说;‘济宁州赛银窝,比不上马坡的白腊稞‘,可见白腊给家乡带来了多大的经济效益。

    台田,是家乡的一大特色;白腊,是家乡的一道风景。

    春天来临,台田四周的白腊慢慢吐出嫩芽。初始的芽苞表面裹着一层如霜的白毛【这是白腊独有的特质】随着芽苞慢慢长大,绒毛褪去,如佛手瓜状的叶芽逐渐展开,白腊园便成了绿色的海洋。此时沟沿上及园边的百草也长出绿叶,有的甚至还开出了紫色的、红色的或黄色的小花,壕沟里的各种水草也渐渐露出水面。此时,水有绿草,沿有鲜花,头顶有翠绿的白腊,那景致如诗如花,置身其中如入仙境,那感受妙不可言。再看水中,各种各样的淡水鱼在水中游荡,有的单溜,有的成群结队,还有的大鱼领着小鱼在水草中或觅食或嘻戏,令人目不暇接。看着这些鱼儿真有一种挽起裤管下水去抓上几条的冲动。置身白腊园中,你还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小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水中游的,有上百种之多。我们家乡是洼地,水源充足,水中又有丰富的鱼虾资源,所以许多水鸟选择在此生存。几千亩白腊园又是天然的大园林,自然成了鸟的天堂。每天黎明时分,你会听到各种各样的鸟的叫声,那叫声有的婉啭动听,有的如泣如诉,还有的听了毛骨憟然,那是天然的百鸟朝风大乐章。

    到了夏天,那是白腊园的黄金季节。园中的小麦成熟了,乡民们便撑上小船去园中收割。小麦装满一船又一船,然后陆续运往打谷场。此时壕沟的鱼儿也肉满膘肥,乡民们便在收工的时候用水草堵上一段壕沟,然后蹚水往里赶鱼,等鱼遇到前面的草堰要回头的时候,人们便停止轰鱼

    急忙用水草堵上另一端,接着把水搅浑,名为汇鱼,不大会儿,鱼儿漂出头来,此时你尽情去抓,准会收获满满。

    三夏已过,汛期来临,家乡又会出现另一番景像。望壕沟雨水满满,看平地一片汪洋,瞧街道也成了东方的‘威尼斯‘,小木船停在门沿下,街道漂满浮萍草,许多鱼儿也三五成群顺着水流光顾村庄【这种现象是暂时的】此时正是农闲时节,地里已无活可干,喜欢捕鱼的乡民便带上渔具去壕沟里捕鱼,一是为了改善生活,二是把捕到的鱼卖点钱贴补家用,一举两得。我们家乡的水是活水,水质很好,是名符其实的山泉水。原来我们村东有一口大喷泉,不知何种原因很早就停喷了。可大泉不喷了,它旁边鼓开的小泉眼成千上万,一年四季都在不停的喷水。喷出的水都流向壕沟,因此水质极佳。我们家乡沟河虽然规模不大,可名贵鱼种一样不缺,就连别处没有的鲫花鱼,鳇上、窜舱、抹浪鱼都应有尽有。汛期到来,鱼儿繁殖特快,所有壕沟都是鱼场。你只要愿意捕鱼准有收获。下网也好,拿鱼叉去叉也好绝不会空手而归。你就是守株待兔也能捕到鱼。汛期水大,你找一个高地,挖一个沟,让水从高处往低处淌,形成一个急流,很快就能引来一些提流的鱼。你在沟的另一端埋上一个篦笼,提流的鱼不知前面有陷井,都会顶水钻进篦笼,用不了几个小时,你会收获满满。 

    更有趣的是捉蟹。一场暴雨过后,家乡沟满河平。此时你撑上小木船去白腊园沟转一圈准能捉到很多螃蟹。螃蟹是两栖鱼类,它不能在水中呆很长时间。它的窝都在水平面上,一定不能被水淹没。大雨过后,水位猛涨,螃蟹窝都被闷在水里,因此螃蟹为避水藏进白腊蹲。有的一窝几只,有的十几只。有公的,有母的。公的瘦,可以不要。母的肥大,是首选。可母的也有区别。有些腹盖内育有满满一肚子成型的小蟹,此类螃蟹不能 要,因为育蟹,母蟹蟹黄不肥。最好的是肚内有满满一包红色蟹籽的母蟹。这种蟹又肥又香,是宝贝。你捉蟹的同时,如果又赶上一阵小雨,你还会有另一样收获---蝉。白腊园里的蝉非常的多,它们看到有人撑篙以为要遭打便展翅飞逃,谁知翅膀沾满了水 ,飞不动,刚起飞便落在了水里。此时你可以努力多捡。蝉是一种好菜肴,也是一味好中药,不要可惜,捡回来自家吃 不了分给邻居一些,与邻居一起分享劳动成果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汛期过去,秋天来临。由于雨水的洗礼,壕沟里的水草显得格外茁壮,果实也分外饱满。此时节许多村民又会撑上小船或是挎上一个条篮赤身涉水去壕沟里采摘菱角、鸡头米。只要去,人人都会有收获。尤其采摘鸡头米,那是细活,必须小心翼翼,否则手就会被扎出血来,因为鸡头米的果、茎、叶全都长满了尖刺,不小心就会挨扎。还有,采摘鸡头米一定要把茎拔下 来,那茎是一道上好的菜肴,把它切成段儿,剥去皮,用虾米或肉丝一炒,味道绝佳。你在菜摘菱角、鸡头米的同时也许会遇到一两株水兰花,那是你的福气。水兰花在我们家乡是一种既稀少又珍贵的花草,它的茎叶翠绿,花朵透蓝,整株花草好像打过一层腊又刚刚用水洗过一般,显得超凡脱俗。更为可贵的是它像莲藕一样,根生圆形块茎。块茎不大,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吃,尽管味道不佳,可药用价值挺高,是补肾佳品。

    随着天渐渐转凉,节令已到霜降,满坡翠绿的白腊叶已开始变黄,那黄色起初是淡淡的,后来变成金黄色。眺望白腊园已是一片金色海洋。随着天气逐渐变寒,白腊叶也由金黄变成浅红继而深红,那景致堪与枫林媲美。‘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诗人写的是枫林,如果诗人看到深秋的白腊林也会发一番感慨。

    叶红即叶枯,‘’枫林景‘持续不了多少天,红叶开始随风飘落。这时候乡民们又开始忙活起来-----收集白腊叶。白腊叶是极好的燃料,它烟不大火苗却旺,烧过又不留灰烬,所以乡民们争相收集。

    深秋即过,寒冬降临。农村将进入完全农闲期,可我们家乡却有更重要的农事----砍伐成材的白腊,然后加工成各种各样的用具 。家乡的白腊并不是顺其自然成长,而是从小就开始培植,去芽、打叉、修剪枝条,然后留合适叉股,叉股有两股的,三股的甚至还有四股的,没有相应叉股的就留镢柄、锨把,条干更好的就留作花枪杆。白腊是顺丝纵纤维的木材,韧性极好,有很好的可塑性,就是把它盘成园圈它也不会断。因此家乡有很多白腊加工作坊,那里有许多能工巧匠在劳作,他们利用火窑,叉床,扳桩加工白腊制品,然后有人把成品销往全国各地换回钱粮或其他生活用品,因此白腊是家乡的一大经济支柱。

    冬天在我们家乡也是捕鱼的好季节,一是农闲村民无事可干,二是冬天鱼蛰伏起来不动容易捕捉。这时候你撑上小船,拿上鱼叉去寻找蛰伏起来的鱼儿。壕沟里水清且浅,看水下淤泥的黑印就能断定有没有鱼,是什么样的鱼。村民们凭多年积累的经验,判断很少失误,因此一天下来能收获几十斤各种各样的鱼,还有些捉鱼行家,干脆什么家什都不用,赤膊上阵。身披棉袄,趴在船头上直接伸胳膊下水去抓。船舱里备上一盆木炭火,手冻麻木了就上火盆烤烤,然后再战。这办法虽笨,效果却不错,鱼虾不漏,往往一天下来比用鱼叉收获大得多。说的这些都是在没有上冻前的捕鱼方法,壕沟一上冻这两种办法就停摆了。这时村民又想起别的办法-----刮水捉鱼。人们在壕沟两头打上土堰,然后用水斗子刮水,等水干了砸开冻块拾干鱼。这是力气活,只有年轻人才这么干。

    冬天,白腊园是枯燥的,既没绿色,也缺乏鸟鸣。可一场冻雨来临,那冰挂景观又给白腊园增添了光彩。白腊枝条挂满冰凌,由于不堪重负全都弯下腰来。一阵风吹来,冰条互相撞击,发出摇铃般叮铃铃的响声,那场景也令人激动不已。最好的景致是一场大雪后的雾松景观,几千亩白腊园被白雪覆盖,枝条上驮着厚厚积雪,远望就像一朵朵盛开的大白花,整个白腊林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置身其中,仿佛进入美丽的童话世界,那景致真令人心旷神怡,叫人留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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