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那一日，天色渐暗时突然下起雨来，道路变得泥泞，周围看不到一个路人，只能听见河道对岸芦苇被风吹起的响声，夫妻二人只得加快脚步。路过拱桥时，却看到一处简陋的小院，两人决定在此处避雨，等雨停后再行。半个时辰后，雨却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样子。男人这才轻声敲门，未想到果真住着人，开门的是位穿白褂子的年轻女人，身段窈窕，脸也长得美，只是没什么血色，一看就是久居于此，不出远门之人。

“打扰了。雨下的太突然。”男人说。

“那么，请进屋吧。”她说，跟妻子相互照面一笑。

院子虽简，却收拾得干净。屋子转角处是一口水井，用一圆木盖着，上面架着葡萄枝，但这季节里还没熟。再过来是走廊，一张石凳旁栽着两棵小枣树，左边的一溜地里种着些许绿叶植物，但叫不出名。

“是甘草。”她说，“有清热降火之功效”。

男人这才明白。进屋后她给妻子拿来干净的衣裳，端上热茶和点心，夫妻二人连声道谢。

“打扰你休息了。实在抱歉。”妻子柔声说道。

“这一带很少来人，所以尽管不用客套。”她说。

“这院子就你一人住？”男人问。

“丈夫在两里外的学堂教书。隔五天才回来。”

等到半夜，雨声才歇停，两人起身告别。“过了桥有一处芦苇丛，我俩刚搬来不久，日后多多来往。”妻子说。女人笑着应允。

几日后，男人从镇上回来，路过此处时忽然想起，便又去敲门。

开门的却是位带眼镜的先生，穿一件灰布长衫，想必是那女人的丈夫。男人握拳躬身，道明原委，再从口袋内挑出七八个鲜梨。

“刚从镇上买的，请先生收下。”他说。“清晨我家妻子在家中咳嗽得厉害，特来讨几株甘草回去煎熬，听夫人说有去火之用。”

先生愕然，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便将男人引入小院。“家中可有小孩？”先生问。

“刚有身孕。”男人答道，“听夫人说，先生在此处教书？”

“就在离这不远两里外，有一处学堂，学生都叫我方先生。”说罢，先生在石凳上坐下，去抽一支点了一半的烟，看男人采摘一株甘草。

将别时，男人突然问起夫人近况。先生闭眼沉默一番，好像在听风声。

“这位兄台。家中夫人过世已有十余载。”方先生缓声道，“兄台不必惊慌，我与夫人虽阴阳两隔，却每日思念夫人，院中一切摆设也与夫人生前无异。或是我俩有缘，快快拿这些甘草去治你夫人的病吧。”

男人愕然，一阵风忽从对岸吹来，男人感觉像一株芦苇被风吹起，却一句话也讲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