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_寒冷 寒冷 一切都冻成冰
1
寒假远没结束我就回了北京。
自很小开始,我就在外面的寄宿学校上学,一直以来都觉得,家里反倒成了我临时待得地方。跟家人的关系还算融洽,只是很少有正式的交流。在家待久了总让我感到憋闷,不能很顺畅的想些自己的事情,像是体内某种东西暂时性的消失掉了。在我出了火车站,坐公交回学校的路上,看着夜晚灯光璀璨的北京,我想到,那个“某种东西”大概和车窗外的这些有关。
下了公交车,我拉着行李箱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本想去超市买瓶矿泉水,结果超市关了门,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多了,只好作罢。进到宿舍楼,楼管阿姨问我怎么回来这么早,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有事要办,像做了件不得体的事一样,匆匆的上了楼。离开了阿姨的视线,我觉得轻松不少。上到四楼,发现同层还有其他一两个同学,虽不认识,但也让我有了不少安全感。打开门进到宿舍,简单做了清理,就上床休息了。
我回来的原因,是王幼徽要我替她去一个少儿美术班带几天课。她放假前答应假期早点回来上课,结果却直接买票去了哈尔滨,一个同学家里——她大体上算是没多少责任心的人。她找了所有的人,都说在家不想回来。无奈之下只好找到我。我推脱说我是个男生,既不会看孩子,又不是学美术的。幼徽解释说其实工作很简单,你脾气也不坏,而且工资不少。我被这一点说动,就答应了下来。反正也想早点回学校了。
第二天,按照之前在电话里约定好的,我去美术班见了一下老师。早上我八点左右起床,洗漱,出门坐地铁十三号线到望京,出站后在街边摊买份早餐,步行几分钟,九点半前赶到了那个少儿美术班——以后每天基本如此。
美术班在一个裙楼的二层,里面的装修很简单但品位不错,走廊、画室、休息厅之类空间的切割也颇有设计感。同层对面有家少儿舞蹈班,似乎并没上课。楼上好像还有一家考前培训的美术班,来回上班和休息的时候,经常能碰到些有点邋遢、提着画具的高中生。听幼徽说,因为临近艺考,他们过年也都不回家的。
找到美术班进去的时候,我还有点紧张,深怕会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而和画室的老板莉老师(幼徽让我这么叫她)碰面之后,我放心了不少。
莉老师应该有四十多岁,但皮肤保养的很好,穿着二十几岁人穿的衣服,留着短发,带着一副不太讲究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十分亲切的样子。幼徽说她在北服教设计,丈夫是个职业画家,在酒厂艺术区有间工作室。
“你叫路鹏是吧,来替幼徽代课?”我们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面对面坐着,莉老师看着手上的一张便条问我。“还挺准时的。”
“对……”我点头,一边用手转着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是莉老师端来的大麦茶。
“在北航学艺术设计?”
“嗯……”之前幼徽叮嘱过我她是这样向老师说的,并且要我承认。我犹豫了一下——怕被揭穿了更是尴尬——结果说了实话。“我学的是机械设计,倒是初中学过素描静物一类的……”
“哦?这个幼徽!”莉老师简单的表示了一下惊讶和责怪,随即恢复正常,表现出一种似乎因为阅历丰富而有的处事不惊和善解人意。“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假期孩子不多,也不上新课,看你也不会吓到孩子。明天前台的老师就回来了,有什么问题问她吧。”
我点头。
“就是别跟家长说!”莉老师补充一句。
“不会的……”我拘谨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莉老师交代些了我该做的事情,又简单教我上课流程、怎么跟孩子交流一类。上课后,莉老师向孩子介绍了新老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到下午放学才回来,似乎对我很是放心。
我具体的工作就是:安排小朋友坐好,出一个大概的题目,然后依次的隔段时间夸奖他们一次,回答些问题,最后再一一作出评价。再就下课等着家长来接孩子。每天如此。
上午和下午各有一个班,只是孩子不同。那些天就我一个代课老师(如果算的话),课时都安排给我,相对的工资也会多了些。让我有些惊讶的是,两个班的孩子都特别喜欢幼徽老师,问我她什么时候回来,还有的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
对于小孩子和这份工作,我都说不上喜欢,也远非讨厌。只是见到有些家长以满是溺爱的语气谈论自己的孩子、并热切希望我附和的时候(“我们家孩子聪明的很是不是,就是太调皮了!”)总有些反感。如果有了孩子非得变成这样,我不免愤愤的想(这又何苦呢),我宁愿一个不要。
总得说来,我对这段时间的生活还是挺满意。
寒假期间学校人很少,宿舍同层虽有几个人,但互不打搅。每天早起、三餐很有规律,有临时的工作要做(不至费心想职业规划之类),还能拿到不错的工资——这让我觉得充实而满足。食堂和超市都处在半歇业状态,虽说很不方便,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校园生活倒也悠然自得,还带着像小时候偶尔到同学家住一样的新奇。要说有哪点不好,就是每天旁晚坐地铁回来的时候,在冰冷的空气中独自往地铁站走,和一群陌生人擦肩,总让我觉得异常的孤独。
每天在地铁上,用手机看过几条新闻后便无事可做,多半倚着车厢或扶手发愣,脑中琐碎的想些东西,倒也不觉得无聊。偶尔碰到有弹着吉他行乞的人在车厢中穿过,我会跟着哼我会唱的歌,却从来没给过钱。在宿舍里,我大部分时间看书(因为没了网费不能上网,也没人打扰,难得的专心和清净),或者看电脑硬盘里的电影,偶尔手淫,隔几天集中洗一次袜子、内裤。学校的澡堂没开,我只能在宿舍的盥洗室用盆接热水洗澡,幸好暖气很足,不至于感冒。洗澡时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隐约露出的肋骨和突出的肩胛骨,显得非常瘦弱,让我很不喜欢。清洗私处的时候,偶尔会想到小时候羞耻感特别强,连换内裤都要躲到被子里。
盯着看盥洗室两面墙上来回反射的镜子,想究竟反射了多少次,总让我产生一切都毫无意义的绝望感……罢了,独处时总是不免乱想。
2.
我带了不到两周的课,之后幼徽从哈尔滨回来把课接了回去。
幼徽在北服学平面设计(莉老师就是她大学老师),我跟她认识是在大学前的那个暑假。因为有着将近三个月的假期,在家也无所事事,又恰好我一个亲戚家的哥哥在北京上班,于是我决定去找他。在他的住所傍边租了一间便宜的房间,找了一份暑假兼职的零工,打算直到开学都一直待在北京。我复读时班上考来北京的几个同学决定一起来北京玩,并且通知了我。因为要打工,所以没跟他们一起逛旅游景点,只是一起吃了顿晚饭。我和王幼徽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当时也没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她是个有点胖的女生,并互相说在学校里见到过,并礼貌性的留了电话。大学开学后,军训完不久的一个晚上,我接到了幼徽的电话,很是惊讶。她解释说自己在五道口,身上的钱不够打车回学校(她们第一学年在昌平郊区),而且回去了宿舍也该锁了门。翻手机通讯录的时候看到“北航_路鹏”,发现我是离她最近的同学,于是打电话给我求助。
“总之,我先打车去你们学校门口吧,手机马上没电了!”她一副自来熟的语气。
我在学校门口接到她,随后陪她在附近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馆,借给她钱开了房间。
“我不想一个住,你陪我好不好,”她完全没有多余意思的说,“好人做到底!”
“不太好吧。”当时的我拒绝道。
“出不了事啦,你放心。”
“倒也是。”我点头。
最终我们在一张床的两边睡下。因为她早上有课(似乎当时还觉得迟到是很严重的事),所以六点就起来坐地铁回了学校。我送她到地铁口,她表示感谢,说过几天把钱还来。
后来知道幼徽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反复讲给室友听,并在虚荣心的驱使下,把我说成她的男闺蜜(还说我如何优秀)。骑虎难下,只好约我出去介绍给她同学认识,唱歌一类的活动有时也叫上我。我觉得多认识些女生总归不是件坏事,所以基本都欣然答应。后来时不时她约我单独出去,但自始至终都没成为多亲密的朋友,也没兴趣互相了解,甚至有时在刻意表现“美好友谊”的劳累下(我从未主动表现却也没反对过),催生出些厌烦——真是种奇怪的关系。倒是接触下来,觉得幼徽虽然经常做些让人恼火的事情,但身上也有不少可以称之为优点的特质。
幼徽一到北京后先来画室,还提着行李。跟前台老师交接,然后等到放学我们一起去附近的一家呷哺吃饭,她请客。进去店里的时候,看到里面食客满满,几个服务员依次地大喊“欢迎光临!”我立刻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他们肯定专门做过心理研究),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这些天积攒下来孤独的感受也暂时的烟消云散了。
“就喜欢吃饭热闹的地方!”幼徽把箱子放到下面,脱下外套,叠好放到小柜子里。
服务员过来之后,我点了份羊肉套餐,饮料事扎啤。幼徽则要讲究的多,一类类的单点。就在她认真研究餐单的时候,我们对面坐下三个女孩子,她们倒是都没多漂亮,但给人印象也不错。其中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还掏出手机对着前面拍照。
“她们好像不是中国人,”套餐都上齐,我夹肉放到锅里。“长得不像,而且还拍照——觉得这很新奇吧。”
“应该是韩国人,”幼徽抬头看了一眼,把点好的餐单递给了服务员,并付了两人的钱。“化妆风格像,穿粉红衣服那个开了眼角。”
“是嘛?”
“不管这些了,我给你讲我在哈尔滨的事吧。”幼徽有着天生的倾诉热情。“不讲要憋死了。”
“说呗。”我听她讲,注意力更多在那三个女孩身上。
“我在哈尔滨是住在一个男同学家里……”
“你说过。”
“他是个gay,所以没关系。”
“真的假的。”
“当然,我们学校多的是……”
“接着说。”
“他们高中同学聚会——把我也带上了——大家一起吃饭,我谁都不认识,但就像跟他们是同学一样聊的开心……”
“佩服!”
“……吃过饭之后,我那个同学和一伙玩的好的又去了一个有钱的同学家里。他家里可真大,装修也很豪华……他爸妈好像在内蒙做生意,过年都没回来……我们在他家玩桌游之类什么的又喝了不少酒,都是些没见过的洋酒,估计贵的很……”
“是不是就酒后乱性了?”我推测——她经常给我讲她的性爱经历来着,并且经常都有新的。
“先听着!”她有些着急。“……最后那几个同学都喝多了,沙发上、地毯上胡乱的躺着就都睡着了,我跟他们又不熟,也没什么感情,所以虽然喝了点,但没醉的厉害……”
"所以你起身从厨房拿出一把尖刀。"
“你还要不要听!”
“好好,接着说。”我敷衍道。喝了口扎啤,抬头看对面那三个女孩,她们好像也察觉有人注意她们:穿粉红衣服的女孩的和旁边戴眼镜的女孩聊的有点夸张的开心,而那个短发女孩一个人安静地吃,还不时的用手把头发撩到耳后——被人注意到后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中国女孩没什么两样嘛。
“我怕他们睡在那里感冒了,就把那个有钱的男生叫起来,问一下被子之类的在哪放着,给他们盖上。那个男生倒是温柔的很,被叫醒了也没生气,跟我一起找来被子和毯子给所有人盖上……”
“真是心地善良。”
“这一折腾,那个男生清醒了不少,一时也不想睡了,于是我们两个坐在地毯上小声的聊起了天……”幼徽停下了吃的,专心的讲。“你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吗?寒冷冬天的半夜,在暖和、灯光调成昏黄的客厅里——我以后也要在客厅按那样的灯——旁边是几个横七竖八的人,我们两个面对面坐在地毯上聊天。”
“大概。”
“他虽然是个有钱家的孩子,倒也不是脑袋空空的那种,跟他聊起天来有趣的很。接着还抽起了烟——烟灰缸放我们俩中间——因为有人咳嗽,我们又把烟熄。”
“够暧昧的。”
“对、对,就是暧昧,陌生人之间的暧昧……后来我也忘记原因了,他说了句‘其实你长得还挺漂亮的’,我就是‘你长得也不赖呀’,我们俩个就一起笑起来了,然后他问我要不要喝水,我说有点渴,他就起身去拿来两瓶矿泉水——其实还去拿了安全套——哈哈,回来就在我旁边坐下,相当默契的开始接吻,隔着衣服摸了起来……没完全脱衣服就干了那个。”
“旁边还有同学呢!”我不无惊讶的说。“简直像AV剧。”
“滚!他们都睡着呢,而且我们两个都小心翼翼地——他倒是也问我要不要去卧室,我说不用,这样多刺激啊。”
“该拍照留念的。”我遗憾的叹了口气。
“你能想象那个场景什么样子吗?”幼徽再次问我,“美妙的很!”
“你真是有着丰富的人生体验。”
这会儿对面三个女生吃完了,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店里的人比刚才少了一些。我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将近一个小时了。
“之后我们两个各自睡了,第二天醒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些同学肯定想不到昨天——就在他们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任谁都想不到。”我连连点头说。看见三个女孩起身往外走,那个短发的女孩还有不太地道的汉语对服务员呢说了声“再见”,声音很是可爱。
“那是。”
“哎,”我突然想到。“画室的孩子还都挺喜欢你。”
“不应该吗?”幼徽毫不谦虚。“临放假前最后一节课,一个小女孩抱着我脖子死活不让我走,她妈妈哄了好大一会呢。”
“他们知道这些事会怎么想?哈哈!”
“倒是可以教教他们。”
吃完出来,走在街上有些冷。我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倒最上面,下巴藏到领子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生活很是混乱,”去地铁的路上,幼徽开口问,“我是说跟男生很随便……”
“没有啊,”我诚实地回答,“我又不是一个道德家。”
“其实我是这样想的,你看,有了生理需求就找人解决一下,这样就不会因为身体上的寂寞急着谈恋爱了——找到合适的哪那么容易,免得白白伤心——这样就可以慢慢等,等到那个人出现了,就好好的爱他一个,阅历丰富了也不容易被诱惑不是?”
“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一时间找不到这严密逻辑的漏洞。
“我打车走了,”幼徽对后面来的出租车招手。“太累了,还带着行李。”
“路上小心。”说完我独自去了地铁站。
3.
代课结束后,离开学还有些天。结完工资,我手上突然多出一笔钱。买贵重的东西钱不够,不知不觉零散的花光又觉得可惜,索性先玩乐一番,好好享受剩下的假期。我先是在网上订了一张IMAX的电影票。之后把换下的衣服拿去楼下,用洗衣机统统洗了一遍,洗完之后心情大好。吃过晚饭,在7-11买了一个巧克力三角蛋糕和一罐啤酒。回到宿舍,把蛋糕吃了一半,边喝啤酒边把剩下的几章《傲慢与偏见》读完。简 奥斯汀大概就是伊丽莎白那种性情的人吧,我推测,只是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样的爱情。
我重新开始读起书来,是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
其实小时候挺爱看书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看。我从八岁起,就去了一家寄宿制的武术学校,在那里待了三年。学校一个邋遢的厨师和我们住在一起,我看过几乎所有他租来的灰色书皮的武侠小说,书名和作者都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没有一本是金庸或古龙的。到了五年级的时候,我转到普通的小学。在同学那里第一次借到《哈利波特》看就着了迷。我记得清楚,那天下午放学,外面下着雨,天色很暗,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那种完全沉浸其中以至于察觉不到周围世界存在的巨大快乐,是以后再也没有过得。那时候仅有的前四部我翻过无数遍,看到每章开头的插图,我都能说出来这章的题目。上初一的时候,我有一个爱读小说的数学老师,偶尔会在晚自习的时候给我们念一段她在看的书。她念过《红楼梦》里罗列的一堆贡品,念过一段《挪威的森林》里关于臭烘烘宿舍的描写(之后我找来《挪威的森林》看,当时没看出个所以然,奇怪的却是有清晰的意识:不是所有性的描写都是色情),还说《读者》这类杂志在大学毕业后几年就再看不下去了——我在高中毕业对《读者》之类完全失去兴趣后,明白她说的意思了。在初中时还看过不少倪匡的《卫斯理》系列——全是纸质很差的盗版书——很是喜欢(话说回来,那时根本买不到正版书)。不过印象最深刻却是《廊桥遗梦》,记得当时看完,心中很久都有一种萦绕的情愫。我还能记起一些书中的细节,比如女主角说她丈夫不喜欢她的一张T恤下露出乳头形状的照片,还有看着男主角吉普车上包裹里吉他的形状感到万分难受——那种看着爱的人远走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初中时候的我也能强烈感受到的。高中后看过三毛、安妮宝贝,被痞子蔡的爱情小说和郭敬明的青春文学深深感动过,还买过不少青春类杂志看。现在想来,那正是感情最充沛的年纪,在我贫乏无趣的高中,阅读是唯一情感得到满足的途径。当时也试着读过名著,却始终没太大兴趣(后来意识到,有些趣味只有到一定年龄才能体会,过早的接触这些反倒会适得其反)。之后因为忙着学习(虽然也没多用功),再没怎么看过书。从复读那年到大二结束,我一直处在努力学习的状态,开始为了高考,后来为了专业成绩,始终没有太大兴趣读书。其实在大学里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大家都承认多读书是件好事,也几乎每个同学都买些名著,但又都从心里觉得做和专业不相关的事都是浪费时间——因为评价一个人优秀的标准,就是专业成绩的好坏——看书反倒成为一种懒散的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我难免受到影响,努力学习专业,想给人留下好的印象。偶尔也有想看书的冲动,看过两三遍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集《旋转木马鏖战记》,看过厚厚的一本《乔布斯传》(借同学的,他买来大概就没翻过),其他的就没太多印象,无非专业期刊、就业前景一类,要不就是看些美剧或电影一类视频化的东西。大三一开始,身边的同学开始各自考虑起未来,有的准备出国,有的准备考研,有的考虑去哪个公司上班。对于出国和考研我暂时都没考虑,以我的专业水平——那是感觉即使再努力,似乎都做不到多优秀——也很难找到心仪的工作。在这样的心境下,我很难让自己埋头忙于专业而不去想其它,心中多少有些不知所措,总是期盼能得到指示或安慰。也是偶然,有一次晚上睡不着(去看电影的时候在旁边咖啡店喝了一大杯拿铁), 从同学那里借来一本《百年孤独》,本想用来催眠,却在看到鬼魂回来和人聊天那段的时候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之前从没觉得自己能读下去这类书),不知不觉中看到了凌晨四点。最终读完后,突然很有兴致给身边每个同学按照其性格编个古怪的故事,并在一次外出吃饭回来的路上,逗得同学笑了一路。后来,在对俄国宫廷生活的好奇和娜塔莎的吸引下饶有兴趣的读完厚厚的三本《战争与和平》后,突然觉得自己大概什么书都能读下去了(自然是夸张的说法)。而在看过薄薄的一本《局外人》之后——虽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对其直白的文字印象深刻——突然真切的意识到:原来写作并非是高中语文老师教的那样(何等浅显的道理!)。此时,心中开始产生一些隐秘的想法。
因为订的上午的票(上午人少,能选到好的位置),第二天早早起来,坐公交车去双安商场对面的电影院,在附近的麦当劳吃了早餐。吃完看手机,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我就去双安商场里面的超市转了转。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超市闲逛,看着货架上各式各样的商品,就让我觉得心情很好。此时超市里播放着一首旋律简单的钢琴曲,听了觉得极为美妙。我想如果不是身处超市这样的空间、不是当时的心境,而是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也许不会感受如此。大概音乐——或者说任何艺术形式——定义并非单指其固定的本身,而是附着其上所有元素,因人而异、流动的综合体。我这么寻思着。
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最终我买了盒果汁——排在我前面的一个女孩买了一堆东西,收银机打出了一条长长的小票。我盯着看了一会想到些东西……算了算了,我让自己回过神来,结账走了出去。
从超市出来,我去电影院里面坐着等了一会,电影开场后就拿了3D眼镜进去。电影本身倒是没太有趣,视觉效果倒是不错。
看完电影,坐公交车回了学校。第二天又去五道口吃了日式猪排饭,有点贵,但很美味。吃完闲逛一会回宿舍,舒服的坐着看书。接下来的两三天大致如此。那几天过的相当惬意,似乎都觉得心情会一直这么好下去,根本无需为任何事担忧。
4.
临近开学,学校里陆续来满了人。那种一个人自在的生活状态慢慢消失了,现实感一点点增加。当宿舍里的人都回来了的时候,生活就彻底进入常态——大三下学期正式开始了。有那么几天很不适应,心情有些沮丧,像是独自一个人想好的那些事,思考的那些问题全都不再被自己信服,一切想法需要重新论证一遍。
如果说开学有那么一点好处的话,就是让我知道我那些钱该花在什么地方了。
我的一个室友回来后到处询问,有没有人想去健身房。他的健身卡到期了,要续费,如果他带一个人去办卡的话,会给他多一个月的时长。其他人都没什么兴趣,而我因为恰好有一小笔钱,又觉得自己太过瘦弱,于是决定跟他一起去办张健身卡。
我这个室友叫刘明礼,内蒙人,个头不高,但很壮实(去了一年的健身房体型就更为夸张了)。头又小又圆,头发和胡子都是微微泛黄、又短又直,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和虎背熊腰的身体配在一起,有一种喜感。大概跟他父母都是老师有关,他性格里有很多像小学生的成分:勤奋刻苦,温顺但固执。又有着一股跟憨厚外表不相称的精明劲儿。他在生活习惯上和常人有很大区别,比如睡觉的时候什么都不穿;由于脂肪太厚怕热,冬天也要经常开窗通气——而其他人则冻得苦不堪言;一起骑自行车郊游或是买东西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飞快的骑在前头,留下一帮同学只能望其项背。开始时他总穿一些颜色和样式都很老的衣服,被班一个他喜欢的女生说过之后,就开始在淘宝上买各式颜色鲜艳T恤和长袖(冬夏皆穿),又是黄又是绿,穿在他身上着实奇怪。
在他带我到学校附近小区里的一个健身房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学校健身房呢。他一副很难理解的样子,像是很奇怪这有人会问这种问题。
“学校健身房人太多,设备也旧。而且每次走过着来,权当热身了”。
“有道理,”我恍然醒悟道。
办过卡,进到健身房,他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给我介绍了健身房的各个器材和用途,并建议我先请个教练比较好。我办完卡那笔钱基就所剩无几,本想拒绝,他很严厉的说,开始让教练指导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不然锻炼半天也没效果。我被他说服,请了教练,测了脂肪含量一类数据,约了几节课,学到如何合理饮食和基本的锻炼流程。
之后几周,明礼每次去健身都叫上我。在教练的课程结束后,他也教我一些新的训练方法(他学什么都很认真)、纠正我的动作。我每次按部就班的完成训练量,但始终没有像他那样对健身产生由衷的热爱。每次锻炼完(大概也是还没适应),身上都毫无力气,并产生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这绝非美妙的体验。背着包回学校的时候,走在路上,呼进肺腔的冰凉空气让我觉得更加难受,有时脑中也结了一小块冰一样疼。这时候我会忍不住哼些歌——大都是复读那年一个同学经常在课间放的歌(为何如此我也不太清楚)——一般都会好受些。
我也是在健身房认识青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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