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漩涡

灰从停稳的黑色轿车中挎着公文包出来，径直朝电梯口走去，停车场的外面忽然响起几声野狗的犬吠，他停下两秒向外观望。只有流动着无尽的浓雾，和缓缓漂浮在上空的漆黑天色，灰转回头继续走动，在一旁等待着从二十多层高度下降的电梯。不多时，门打开出来的是一位精致装扮穿着性感散发飘香的女子，灰无动于衷与其擦肩而过，按下楼层数字后面无表情的漫长等待。

十几秒的时间内他若有所思，又摇晃头颅试图保持清醒，无神的瞳孔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随即呼出一口仿佛包含万般无奈的体内气体。电梯铁门左右拉开，他迈出脚步后觉得周围些许异样，但是并未过多留意，安静的楼道中响亮着疲惫缓慢的步伐。拐角处意外被两名黑衣人持刀挟持，灰本想用力反抗，体力略有不支被对方反锁双手，他低头妥协询问二位大哥想到底怎样？

“去你家把所有钞票都拿出来！”其中发出雄厚男声的人说道。

灰被两人押着走到自己的门前，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的显露，掏出钥匙的同时趁背后二人放松之际企图反抗，刚一站起就被压下。灰使劲全力向楼道逃出，又迅速被追上的二人拉回门前，慌乱夺走裤兜中的钥匙连同掉落在地的公文包推门而入，灰趴在自家宽阔的客厅冰凉地板上思绪复杂。

正待他酝酿如何绝地反击时，刚才那个男声喊道：三、二、一、开始！灰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内心一片慌乱，觉得这帮家伙不知要进行着怎样的恐怖举动。忽然灯光开启通亮整个大厅，背后的压力也瞬间消失，他神情舒缓慢慢起身望着四周装扮的花枝招展，以及后方两位正在脱掉黑衣露出长发飘飘的貌美年轻女子。灰苦笑片刻，恍然大悟。

身旁聚集过来六位时尚名媛，她们分别是琳、朦、玫、樱、白、姗；其中方才恶作剧装扮歹徒的是白和琳，白是最近才学会的变换声线，这让见多识广的灰颇为震惊，并严肃质问这些都是不是琳带头准备的意外惊喜？

看着灰铁青的脸色，琳低下头唯唯诺诺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是想把姐妹都叫过来，陪你过个美好的晚上嘛！”

灰听完震惊，拍了拍额头忙道歉最近的工作繁忙竟然把这等要事给遗忘的一干二净，之前带琳单独回来过夜时有提醒过对方，而且备用钥匙还放在门口鞋架盒中。连忙向大家鞠躬道歉，惹得六人拿起散落一地的气球狂打，一向单调素雅的四周墙面粘贴着各种形状色彩的喜庆气球挂件，这个平日里安静孤寂的空间今晚注定成为无尽狂欢的疯狂夜晚。

灰吹完生日蛋糕后便突然想到还未换衣洗澡，满头大汗的便匆匆朝浴室跑去，关上玻璃门后仍然能听到音箱播放的动感舞曲，灰此时非常反感这些激烈的节奏杂音。但想到今晚她们为了自己辛苦忙碌的这些装扮，也就强忍了下来，至少楼上楼下的邻居们也不会投诉敲门，因为明天周末大家早就驱车游玩去了。

剩下一群女人在客厅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灰把外套衬衣裤子脱下，本想裹着等下扔进洗衣机内，但他愣了一下还是直接先挂在门前的衣架上。刚要转身打开喷水器，玻璃门被拉开只见玫走了进来，吓得灰迅速拿衬衣挡住身体，玫也张大嘴巴准备大叫，被灰用嘘声的手势阻挡回去。

“别叫，她们过来了容易误会。”灰小声说道。

玫点了点头，立即面露尴尬的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还以为是洗手间。”

灰指了指左边，玫转身走时又停住指着他的身体说了句话，让灰颇为惊愕，一时间脸红耳赤。灰随即向她招手示意过来，玫迈着温柔的步伐接近灰的身体，灰用手掩着贴近玫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言语，使得刚才还正十分紧张的玫面露悦色。玫离开之后，灰仔细的清洗身体的脏污，外面早已热闹非凡，若让旁人看得很难认为这是一场单纯的生日派对。至于到底复杂与否，还得娓娓道来灰所在做的职业，和另外几位貌美名媛的相互关系，以及接下来将要发生怎样的故事剧情。

灰未婚单身年轻有为风流帅气，三十岁的年纪从事广告设计，近两年又涉猎服装贸易领域，事业版图一再扩大。某场服装展览与平面模特琳意外相识，经过一番闲聊甚是愉快，又加上几次来往聚餐后，两人关系如炙热岩浆般迅速升温，某天晚上在高档餐厅暧昧的灯光下举杯交错。很快，二人醉醺醺趴在桌子上两眼对视傻笑呢喃着甜言蜜语，灰突然说他想让她陪伴自己今年过个生日派对，琳立即满口答应。

“最好叫你的姐妹也一起过来玩！”

“为什么？这么快就嫌弃我啦！”琳略有生气道。

“那倒不是，主要是这段时间陪我时间那么多，拒绝了好几次人家的邀请好意。老实讲，我也挺不好意思，所以就想借个机会替你表达下歉意。”

“是啊！她们虽然你都曾有一面之缘，但都是正式场合，私下吃饭聊天还是从未有过的。上次没跟她们一起去泡温泉，那个玫把我给凶的，说我没空也不提前说声。”

“你说的是那个看起来性情温柔的女孩啊！”灰反问道！

“什么？温柔，等你和她熟悉就知道真是面目了，惹到她不爽的时候比野生动物还要暴怒野蛮。”

“你们女人都这样，嫉妒心强大的让人不敢直视。”

“哎呀，我也只是在背后说一下而已嘛。我们几个的关系平日里还是不错的，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哪天她们其中一个要想对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就别怪我翻脸啦！”

“哈哈，要是我主动接近她们呢？”灰邪笑问道。

琳想了一下道：“这我还是相信自己的魅力的。”

“恩，你确实在之中是最美丽的。”灰夸赞完后顺势点头，惹得琳不由自主绽放鲜花一番的笑容。

灰把身体擦干出来之后，连忙拨打附近酒楼的电话叫了外卖一起来吃，还没等他把进口红酒打开，玫带着暧昧的笑意朝灰的脸庞涂抹奶油。经她带头所有的人都疯狂的上前搞怪，灰躲闪不急扎进琳的怀中以求保护，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满屋狼藉之中，她们醉酒醺醺相继倒下。只剩下还算清醒的灰站着阳台望着浓雾的夜空自言自语，不知是酒多上头的缘故，他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开怀大笑，随后把六位美女逐个抱到松软的大床上。

灰独自在仅有钟表秒针响声回荡的客厅打扫着卫生，末了装进黑色垃圾袋连同方才换洗衣服和不用的纸箱鞋盒，全部丢在不远处正焚烧冒烟的恶臭山堆，灰转身便逃。由于视线模糊，还差点踩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酒鬼一只。

清晨的曙光刺破稀疏薄雾，照耀在毫无生机的大地，睡在沙发上的灰早早醒来，在厨房做着早餐。琳率先醒来，去完洗手间便闻声从后面抱住灰的腰部，两人对视嫣然一笑，随后其余人也相继起床。灰把窗帘拉开亮光渗透的同时被惊吓倒地不起，指着相邻不远大概十几层楼的阳台无法言语，众人围上前看，也纷纷被其弥漫的恐怖所惊悚。一具相似木乃伊似的东西悬挂在空调外机的下面，随着晨风摇摇欲坠。灰回过神来安慰大家，吃完早餐后陆续离开，琳在门口不解问道：“玫去哪儿了？”众人也纷纷表示刚才没怎么注意到玫。

“她说家里有什么急事，一大早就提前走了。”灰边收拾餐桌边说。

外面已是警笛不断，警方把案发现场封锁后取证，楼下早起的居民津津乐道的指指点点，经过打开缠绕厚厚的一层黑色胶带和巨大编织袋。一具男性尸体展现在警方眼前，且凶手作案极其残忍，疑是用重物敲打致死，全身皮肉无一幸免。这件案子由薛警官接手破案，由于死者在当地商业区域地位很重，让他颇有压力，眼前这位名下拥有多家服装店、网吧、洗浴中心等的主要控股人，到底招惹什么人获得如此下场呢？

琳和其他四位女子走后，灰的门外响起“叮咚”的铃声，玫刚进入便一下子跳到灰的身上，两人兴致勃勃在一边翻云覆雨好不快活。接下来的两天周末，灰开着玫的小红车去另外一座城市的尽情享受美好时光。

“你这台小车，开着还可以嘛？”灰对着副驾驶的玫说道。

“那肯定啦！开了几年几乎没什么毛病。”玫道。

薛警官彻夜难眠，来自外在施加的压力特别巨大，经调查死者名为顺，平日里性格开朗与合伙人关系密切，对员工也平易近人。走访大量的亲朋好友以及住所所有的监控设备都毫无头绪，室内保险箱和其他价值不菲的财物无一丢失，先前接受调查的和死者有过轻微冲突瓜葛的人都没有任何作案动机，而之前交往的女友也早已在半年前分手去往国外生活。被称为警局内称呼“神探”的薛警官也陷入僵局，在屋外一根接着一根抽着闷烟，手下一小弟朗过来递水安慰，接过之后转头对他说：“朗啊！中午了去吃饭吧，让你叔自个静静。”

星期一早晨上班的高峰期，市内高架桥和下面辅路转口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轿车追尾正常行驶的货车，轿车内驾驶人玫当场死亡车也几乎报废。交警和医生在现场摇了摇头，对赶来的家属朋友表示非常惋惜，不过他们不相信玫会犯如此低级错误，一番交涉朗接受这期普通的交通事故，主要目的是为了调查后能给胡搅蛮缠的亲朋好友一个满意交代。

依然在不停抽烟的薛警官看到匆匆走过的并未打招呼的朗，叫住问干嘛？

“调查一起交通事故！”

“那不是交警的事情嘛？”

“是啊！但是家属不接受，非得说另有原因。”

“原因是什么？”

“不过也是，熟悉死者的人以及常去4S店员工都表示车技和对车的了解都很了解，不可能紧急情况不会刹车。”朗说。

“不过万一开车途中被什么分散注意力了呢？”

“可是她的手机和背包在后排座位，经过后车行车记录仪显示，事发前的行车轨迹一直正常。”

“喔～家属的质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恩，那我先走了。对了你拿件案子进度怎样了？”

“别提了，凶手异常狡猾，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由于车辆前半部分报废，关于机械故障的原因便无从下手，朗对玫近两天的行踪和车辆最近保养项目调查后也毫无进展，翻阅背后发现一串钥匙。朗仔细端详后觉得里面略有蹊跷，这时家属过来询问进度并表示玫虽然做着平面模特的工作，但为人处事都没有问题，朗问道拎着钥匙问道：“其中有把钥匙用的不多。”

家属表示明显不是她住所的。

经过大量走访和全市所有小区比较，一无所获，薛警官走过来拍了拍朗的肩膀，看后表示他可以帮忙。因为薛警官认为小区内的门窗都可以找装修公司安装，并不是统一样式，但是他可以找到相应的防盗门公司进行调查，毕竟凭借多年的侦破经验认为此门肯定非常昂贵。

得知全市共有十几家业主选配此类防盗门，得到搜查令后便很快进行逐一匹配，朗起初觉得这并不是案情的重点，但也许能试图找到导致死者意外的蛛丝马迹。很快朗进入到一栋豪华楼盘，屋内装潢设计颇为大器，难道一个平面模特能有此能力住上如此大气的豪宅吗？答案是绝不可能！朗思索一番觉得此事极有可能因情而起。在宽敞房屋中渡步思考，剩余警员满屋搜索。

夕阳落下的傍晚，灰被警方在机场拦下送往警局接受审问，薛警官在场陪审，本以为简单的感情纠葛（琳意外得知玫和灰的暗自交往，并对玫下了毒手。）却牵连出令他百思不解愁眉苦脸的重要线索。灰承认和玫有些关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柔体贴的女子竟机灵的把备用钥匙顺手带走。待警方确定琳是犯罪嫌疑人欲要抓捕时，被朗制止并说灰就是近来两起案件的罪魁祸首，把薛警官为之一惊，差点摔倒在地。

朗拿出藏匿于公文包中黑色胶带。灰低头不语接受冷光的严厉。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朗问道。

“警官好眼光，确实是我大意没完全销毁证据。首先向玫的家人说声抱歉……”

在场所有警官听闻着这位年轻帅气的男人的讲述：原来顺三年前与朋友飙车开车意外撞死他的女友，虽然未免牢狱之灾，但嚣张的气焰使得他怀恨在心，日夜思念女友的同时并制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报复计划。一年后转型能和顺接触的服装生意，熟识的同时也认识了以琳为主的模特作为填补内心空虚的时光，生日那天他爬楼梯躲过监控拍摄和顺商谈生意用棍棒打死后放入空调内部，逢巧当天雾气过大用黑色袋子包尸体后用黑色胶带紧紧缠绕并放在屋外。

清晨醒来几位陪伴生意宴会的女子可以作证，但晚上灰洗澡时玫不小心闯入看到换下的血迹斑斑的衣服时疑惑不解，灰怕事情败露并对玫献出好意，游玩两天是缓兵之计又对车的刹车系统做出相应破坏。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周密计划还是被察觉，继而一把钥匙的破晓也被疏而不漏的天网所扑捉，灰低头接受一切判决。

薛警官走出审问室，来到空荡的走廊，打开通往街边的窗户，抬头看向破晓的天空仿佛正盘旋一个巨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