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第三部14.山鹰之歌）
省会青城医院的晏院长夫妇带领医疗小分队来到北伦，深入到嘎查（村）、苏木（乡镇）进行义务巡诊。
白团长得到晏院长正在离边城很近的一个苏木诊疗的消息后，便让卫生队的张友队长去把老熟人接到团里来，叙叙旧，尽尽地主之谊，同时也想借这机会，商量一下医疗队为边防连队义诊的事。
张队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蒋薇薇，并派了驾驶技术最好的嘎尔迪后勤保障。
这天一早，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蒋薇薇便提着药箱走出卫生队那排平房的大门。
她看见擦得铮亮的吉普车己经停在库房前，后门开着，嘎尔迪正往车上搬一箱药品。
秋分己过，边境上的风长了骨刺，早晚凉得扎人。蒋薇薇军装里面已经套上了薄毛衣，可嘎尔迪上身却只穿了件黑色背心，古铜色的胳膊露在外面，肌肉健硕，线条清晰可见。蒋薇薇看着，脸微微地红了，她伸手帮他去提旁边捆好的一摞旧报纸杂志。
"别动，这种粗活儿我来干。"嘎尔迪从她手上抢了过去。
“带这些报纸杂志干什么？"蒋薇薇不解。她只知道他们将路过一个连队，要顺便带些常用药和指战员们的信件过去。
“给战友们的精神食粮。”嘎尔迪说。他又走到前门，扶着车门，冲着里面说：“你下来吧啊，这次有任务，不能带你，下次再带你出去好不好？”语气温柔得让人浑身发酥。
蒋薇薇好奇，走到他的身后，看见驾驶室的副座上坐着一条毛绒绒的大黄狗。
“这是你媳妇儿？”蒋薇薇戏谑道。
“不，我儿子。他叫阿尔斯楞。”就在蒋薇薇圆睁着大眼睛盯着阿尔斯楞时，这厮竟伸出一只爪子来。
"它要跟你握手。"嘎尔迪闪开身子。蒋薇薇将信将疑地去拉那只爪子，阿尔斯楞眼睛看着蒋薇薇，爪子在她的手里认真地抖动了几下。
“快下来吧，那不是你的座位。”嘎尔迪的语气里加了严厉。阿尔斯楞又看了看蒋薇薇，似乎明白了什么，很不情愿地从另一侧跳下了车。
嘎尔迪在掸座椅。阿尔斯楞从车后摇着尾巴张着大嘴跑过来，两只前爪离地而起，向蒋薇薇扑过来，吓得蒋薇薇“妈呀”一声躲到了嘎尔迪身后。
“没事，没事，它是来向你示好的。”嘎尔迪一只手护着身后的蒋薇薇，另一只手手心向下向阿尔斯楞伸出去：“坐下！”阿尔斯楞乖乖地坐了下来，激动地伸着舌头喘粗气。
"把舌头收回去，给女神敬礼！"嘎尔迪命令道。
阿尔斯楞真的把一只爪子举在耳朵边上，把张着的大嘴闭上，眼睛捕捉着从嘎尔迪身后露出头来的蒋薇薇。
“他就喜欢跟人亲近，得到认可。”嘎尔迪笑着说。蒋薇薇伸出手来，摸摸阿尔斯楞的头说："礼毕！”阿尔斯楞放下了爪子。蒋薇薇蹲下身，抚摸着他毛绒绒的脖子，阿尔斯楞享受地仰着头，摇晃着尾巴。
“他几岁了？是什么品种？”蒋薇薇问。
“大概两岁了吧，是个金毛串串，我捡回他来时，他才这么大，”嘎尔迪用手比划着，“像个小兔子，按人的一岁相当于狗的七岁来算，他现在都十四五岁了，正是调皮的时候。”
阿尔斯楞用奇怪的眼神在嘎尔迪和蒋薇薇脸上逡巡。
“你有一双跟你爹一样的坏眼睛。”蒋薇薇拍拍他的背，小声对他说。
"你跟他说什么？"嘎尔迪问。
"我说，你真帅，再见，回来玩。"蒋薇薇坐到副驾座上。
“等着我啊，我晚上就回来啦！不许干坏事，否则我就让张队长收拾你！”嘎尔迪也上了车，一边发动车，一边对着车窗外试图追赶车子的阿尔斯楞喊着。
草原上晨雾飘渺，露水还停留在草尖上，吉普车披着一身桔红色的光雾，驶上一条通向天边的公路。
车走了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驾驶室里的空气紧绷绷的。嘎尔迪偷偷去看蒋薇薇时，蒋薇薇侧脸往窗外看去。蒋薇薇慢慢转回头时，嘎尔迪便一动不动地目视着前方。蒋薇薇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装睡。
嘎尔迪打开了车载录音机，一支排萧吹奏的空灵悠远的旋律传出来。
“《山鹰之歌》，秘鲁名曲，我的爱！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首曲子？”蒋薇薇兴奋地坐直了身子，拍了一下巴掌，看着嘎尔迪。
“因为它也是我最喜爱的曲子呀！" 嘎尔迪看着蒋薇薇，笑了。他指指前方的天空说：“你看，天空中有鹰在飞！”
"哇，真的有一只鹰啊！”
“不是一只，是两只！”嘎尔迪纠正。
“噢，真是神奇呀！”两只鹰在草原上空翱翔着，在云中追逐着，不知飞越过多少山海湖洲，才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几次掠过他们的车顶，鸣唱着，盘旋了许久，才飞向远方。
蒋薇薇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向他们挥着手。“多么自由自在的雄鹰呀！他们飞翔在天空，藐视地表上的一切世俗污浊！"
此时的茫茫草原上，只有天空和大地，山鹰之歌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旋着，地老天荒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两颗纯净的心在起舞，在翱翔，高高地，自由自在地，飞的越来越近……
“传说中鹰是在向着太阳的飞行中融化的，大地上几乎见不到鹰的骨头。他们会在远处的山上停下来，立在山峰上，俯瞰着世代生息繁衍的草原，草原上似乎什么都在变，可是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没有改变。”嘎尔迪低沉地说。
“每次听到这首曲子都有一种灵魂超度的感觉。尤其是今天，感觉更加奇特，就像跟着鹰一起飞翔一样！”嘎尔迪又说。他看了一眼蒋薇薇，发现她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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