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苹果

虽然你的容颜不再清晰，不过谢谢你，留给我那么多动人的瞬间……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二五六，二五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周扒皮，皮扒周，半夜三更来偷鸡……”

下课铃响了，三宝和两个黄毛丫头一溜烟跑到操场，两人当人肉桩子撑着皮筋，另一个则开始抓紧时间跳绳……

冬天已过，春风吹拂，万物复苏。虽然还穿着厚重的棉衣，但简陋的山村小学因着这些欢快的身影而显得生机勃勃。

三宝跳绳是把好手，她灵活地跳动着，不一会功夫就升了几级，眼看着皮筋从伙伴的脚踝快升到腰间了。

要知道跳绳是个技术活，按着规定的步法，一直不掉绳就能一直跳。有时候，课间十分钟竟被三宝一个人霸占了！

不要，我不吃！三宝生硬地拒绝了……

“三宝，三宝！”

跳得正得意，三宝猛然听到有人急促地叫她，带着点小惊喜。显然是路过意外发现了三宝。

三宝一愣，爸爸什么时候来了？乡村小学，交通不便，通讯不达，从来不用开家长会，如果学生犯错，要不是老师登门家访，要不就是单独请家长到学校来。

虽然三宝是个“比男孩还调皮的女孩”，但实打实是个好学生，几乎每学期都是班级第一，更不用说家里贴的那满墙壁的奖状了。

三宝从小体弱多病，爸爸心焦，经常没有好脸色。从内心里，三宝是很怕爸爸的，总觉得他不知什么时候会暴怒。

“给你！”只见爸爸递过来半个苹果，上面还深深印着他咬过的牙印。

“不要，我不喜欢吃。”三宝犹豫了一下，生硬地回绝了，才不要呢，多没面子，半个咬烂的苹果，同学们看见了还以为她家有多穷呢，连个苹果也吃不起！

虽然三宝特别喜欢吃苹果，虽然她确实已经很久没吃过苹果了！要知道，家里三个书包上学，地里种的粮食，加上爸爸牵牛犁地也就勉强混个温饱，哥哥姐姐和她的学费都是欠着的，期末也未必能交上，哪来的闲钱买零嘴啊！

“我刚在学校开村干部会，每人一个苹果，早知道会碰见你就都留给你……”爸爸缓缓地缩回手，略有些尴尬。爸爸是村长，总会有些大大小小的会，关于扫盲的，杀虫的，买种子的，下秧苗的……

“我才不吃呢，又不是没吃过。”三宝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嘴硬着说。她还故意不看那半个苹果，不过她想，这个苹果一定油光发亮，红红的，脆脆的！

遭到了拒绝，爸爸没有停留，转身就走了。三宝看着这个干脆的背影，突然有些鼻酸，心里懊恼不已，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心里堵得慌。上课铃响了，三宝负气地踹了一脚橡皮筋，不跳了！

入夜了，爸爸还没有回来，三宝担心着，懊恼着，睡着了……

放学后，三宝仍有些闷闷不乐。她一股脑儿想起了许多同学们曾经对她的议论，“衣服都是旧的，有些还是她哥哥的衣服改的！”“本子写过一遍还要擦掉，买不起新本子。”“她带来学校吃的菜几乎顿顿都是咸菜，豆豉呀，酸萝卜呀……”“她和她姐姐才一双皮鞋，轮流着穿！”……

三宝一路踢着石头，快步走回家。吃过晚饭，爸爸还没有回来。三宝有些心慌，虽然常常披星戴月，但以往这个时候，爸爸也该从地里回来了。再说，牛也要回栏了呀。三宝自责着，白天不应该因为怕自己伤面子就不领爸爸的情。

就着油灯，三宝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作业。又看了会书，爸爸还是没回，胡思乱想着，三宝沉沉地睡了，做了一晚上的梦。

翌日，鸡才叫到第二遍，三宝就迷迷糊糊听见爸爸准备牵牛出门了。她一骨碌爬起来，探出头，只见爸爸赤着脚，牵着牛，准备去犁田了。

“王村长，犁过王大爷家的，下家先到我家哦……”“好勒……”细细算来，村里一大半的地都是爸爸犁的。他犁得深，好施肥，起早贪黑，速度又快，所以很多人都抢着跟预约。

“爸爸，出门了！穿个套鞋（水鞋）呀！”冬天虽然已经过去了，倒春寒也不是闹着玩的。看着爸爸就要出门了，三宝脱口而出。

“三宝起了，发狠读书啊。田里泥深，套鞋踩进去拔不出来的。”

“爸爸……”三宝有些囧，一肚子话憋在心里，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事，刚呷了一杯米酒。泥里踩几脚就不冷哩。”

“爸爸，我发狠读书……”

“三宝，下次赶集爸爸给你买苹果……”

乍暖还寒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