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奶去世的那天起,我整个人的状态就浑浑噩噩,仿佛双脚悬空,漂浮在虚空里,不知归处。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悲意,只有零散的情绪从心中逃逸出来,苦不堪言,我时常眺望远方、发愣,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我依稀记得阿奶去世的那天,阳光有些燥热,即使坐在空调房里,也难抵酷暑。我坐的那辆大巴车可以直抵阿奶的医院,可是,我却因为傍晚的会议,中途换乘了辆车,当我接到母亲的电话,我已然踏上另一辆大巴车,相背而行。电话里头,母亲只是说来看奶奶一眼,熟不知,阿奶已经奄奄一息。
阿奶是晚上七点过七分辞世,那时,会议才刚刚开始,我坐立不安,当我终于熬完了会议,打通了母亲的电话,奶奶已经离开人间,想要赶来,却被使唤回去,繁琐的事情全由家里的几个长辈操办,我竟一点也没帮上忙。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第二天,我试着一切如故,忙碌真的可以如一剂麻醉剂,让人短暂地忘却发生的事。可是,当我回到家里,那种戳在我心尖上的药剂失效了,强颜欢笑的脸恢复了原原本本的样子,一种莫大的空虚感侵袭着我,像一把把小针刀,刺痛了我的双眸,四肢无力地耷拉着,我盯着白净的天花板,手里不知翻阅着什么东西,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抱着被褥,疲乏地入睡。
次日清晨,梦醒时分,我仿佛听见了阿奶的轻声呼唤,当我睁开双眼,那所有甜蜜的幻境破灭,只有一轮刚刚拂晓的白日,悬挂天边。凉爽的风吹散了烦闷的夏天,这或许是阿奶给予的最后的温柔。
当我听到默哀词,走到奶奶的灵柩前,看见阿奶如一尊腊像安静地睡着了,我才恍然相信这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幻想如一扇玻璃被现实敲击破碎,再也看不到奶奶娇小的身子,乐呵呵地对着我笑,再也听不到那声轻声呼唤我的小名,不禁湿了眼眶,泪如雨下。
阿奶的一生,是孤苦寂寞的一生,她娇小的身体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阿爷去的早,阿奶独坐空房里,一人孤寂地渡过了漫长岁月。在和阿奶相处的有限时光里,我始终如隔岸观火一般,默默注视着一切,却木讷地难以表达。我曾幻想自己坐在阿奶的床边,给阿奶削一个苹果或者梨,陪她说说话。可是,我前去探望的那天,她已经疲惫不堪,她却仍然拖着疲乏的身子,向我挥了挥手,硬生生地挤出了些笑容,我如今才后知后觉,那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奶奶简朴的一生里,没有给子女增添一点负担。所有的安葬费,都是阿奶平时省吃俭用,一点点攒出来的,却没能在晚年多享受些福份。
公墓前,青烟袅袅,我将黄色的一叠纸币,丢进火盆里,点燃了一炷香,虔诚地祈愿着,泪水再一次滑落我的脸颊。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是在不停地思念,就好像所有的伤痛都会如积雪一点点融化在阳光里,而这样的无微不至的陪伴却变成了一座坟墓,那种偏爱全都埋葬进了泥土里,这世间又少了位爱我的人。
我才恍然发觉,人是孤寂的,往后的时光里,那些浓于血的亲人,会逐渐从我的生活里离开。
如今,我已经接受阿奶去世的事实,当我仰望星空,看见自己的银河里,冉冉升起的一颗星星,仿佛透过光亮看见那慈祥的面容,想要触摸,却无法抵达,那星空的彼岸,只能默默注视,默默凝望。
那些刻在记忆里的似水流年,仿佛如一首歌谣静静地播放着,一切是那么突然,那样的胆战心惊,从生命里突然就偷偷地溜走了一位别样的人,握不住,碰不着,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情感还来不及表达,就那样轻易地消逝掉了。
我只能抬头仰望那星河,回忆那曾经流淌在岁月里的美好,一点点地拼凑,一点点地珍藏,不禁泪眼婆娑。阿奶,我将永远地怀念您。愿阿奶在天的彼岸,一切安好,愿天堂没有痛苦,往后余生,我会灿烂地笑,努力地活着,只为满足您心中的夙愿,一切安好,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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