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感觉好艰难啊,这与人相处的麻烦事真够多的,以前我还没有意识到,总以为自己有能力化解一个小团体中的不稳定因素,现在想来是我太过自信了。
但是,也不要幻想着他们几个能够像老张那样,事事迁就着我,我说话,他静静地听,矛盾不会发生。他们本质上和我一样,还年轻,有自己的想法,不肯将就着听别人的意见,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这才是对的啊!我内心不会责怪哪一个,他们每一个都是特别的存在。
关于历史的话题,伍道祖说他只是想到了,随便说说而已,不想引起大家的争论。如果非要和下面要讲的故事扯上关系,那么他只能说,永远处于历史夹缝中的劳苦大众,他们的悲欢一脉相承,古今无异。
五百年前,打铜街虽然只有稀稀拉拉的两排破旧房屋,但已经可以称之为街道。走在街道上的人们,一样的匆忙着讨生活,一样偶然生出闲情逸致。
其中有个药铺的小伙计叫云聪,浓眉大眼,身形板正,性格爽朗可爱,是那种走在人群中不易被埋没的人物。因为他的原因,去他们家药铺的病患尤其多,不过是头痛脑热的小事情,年轻女人们借口抓药治病,接近他,甚至只为看他一眼。药铺老板也知道云聪有这个魅力,装做不明白。
有时候老板会故意说辞退了云聪,让他回山里老家去了,逗得女人们瞬间失落感滋生,惆怅地抓了药就离去。然而云聪从外面回来了,她们一下子快乐起来,不像是生病的人。老板坐在柜台后看着外面笑着,好不快活。
可是,喜欢云聪的人那么多,而云聪只有一个啊,怎么办呢?她们不可能达成协议,看来只能各自为战,自以为是地使出个人的招式。所幸,那些女人们虽则争强好胜,也没有到兵刃相搏的地步,表面还是比较和谐的。她们中包含着各色人等,已婚的,未婚的,面容姣好而致信心倍增的,长相普通却无自知之明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至于她们家庭内部是否和谐,还不太好说。毕竟喜爱云聪是她们单方面的事情,目前还关系不到云聪的自在生活。他是个快乐的青年人,满眼是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药铺老板总对着熟人说:
“我们云聪啊,要是能读点书就好了,可惜了这么块好料子!想教他识字算账吧,他兴趣不大,安静不下来。总该让他吃些亏才好,也能知道生活不易!那时他或许愿意学习点正经知识,提升一下见解和修养。”
“您是赏识这孩子的,预备招他做女婿吗?”熟人问药铺老板。
“什么根基都没有,光一副皮囊有用吗?”药铺老板说,“再说了,我们家两个姑娘都已经许配给人家了,不敢失约!我倒是真喜欢这孩子,要不也不敢收着他,可能是个隐患。不管男人女人,长得太出色都不是好事。”
话虽如此说,每日里看着这么一号人物,到底赏心悦目,总比看那种獐头鼠目的小东西令人舒坦。药铺老板在生活上对云聪是相当照顾的,叮嘱他要走正路子,知道他内心是单纯的,就担心他被人引诱着走上歪路。
不只是那些没皮没脸的已婚少妇,也有些富贵轻狂的纨绔子弟,有意无意地逗留在打铜街,将目标对准药铺。
开始,云聪是不以为意的,觉得这一方的人都好热情,也许他们生来如此。他愿意把人往友好处想,不觉得那些人对他能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乡下人的小聪明也让他简单地以为,是他让药铺的生意更好,老板对他好是应该的;等他完整地熟悉了这门生意的各个环节,应该考虑一下另起炉灶的事情。并不是说他不识字就没有做老板的梦想,他不想一辈子当别人的伙计。
这是云聪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还不敢让人知道。当然,这应该也是所有沉伏于角落的学徒的心路历程,是新老更替的必然结果。
有一天,药铺里来了一位绿衣粉鞋的小姑娘,正好老板出门吃酒去了,云聪接待的。小姑娘对云聪说:
“数天前,我家小姐正在房内写诗练字,突然看见房梁上盘着一条又粗又长的白蛇,差点儿吓死!就此茶饭不思。”
“是给吓病了吗?”云聪想了一想,问她。
“你真够呆的!”小姑娘说,“不是说了吗,给吓着了!当晚有点发热,第二天又散了,只是觉得郁闷。你看能不能给开点儿药,解郁平燥的那种药。”
云聪本想说不必用药,出门转转透透气就行了,见小姑娘有些急切的表情,料她是带着命令而来,只得凭着一点小小经验给她配上药材。几样药材都算常见的,如下:薄荷,柴胡,合欢花,木兰,紫苏梗,白梅花,茯苓,党参等。比例他是不大清楚的,只得装做内行,胡乱称上一些再行混合,束成一大包。
小姑娘突然笑了,盯着云聪看,说是有效果再来感谢;没效果的话,她也会来,不过可能不会有好话对他。云聪也不担心,料定那个小姐不会有大的问题,所以夸下海口,说保证有效果,她不会再来了。
过了一天没事,第三天,药铺才开张不久,不但小姑娘来了,她还带来了她家的小姐。那小姐在轿中不肯下来,只叫小姑娘去药铺叫出云聪,她原想偷偷看云聪一眼,有没有小姑娘说的那么出脱。这都是好奇心使然,让这小姐不顾家训,哄骗父母说是想去寺庙拜佛。
在小姑娘胡编乱造各种理由的时候,药铺老板冷冷地看着这边,倒也没有制止云聪跟着小姑娘走出店铺。他叫云聪不要走远了,有事赶紧说清楚。
小姐躲在轿内,一眼看见云聪,心中便十分惊讶,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看来小姑娘所言非虚,见到他比见到佛祖更有意义。小姐心生欢喜,差人喊过小姑娘,问清云聪不曾婚配,递给小姑娘一件绣袋,里面有几颗宝珠,嘱咐她私下赠与云聪。小姐希望云聪把握机遇,赶紧收拾妥当后去府上提亲,她十分愿意下嫁给他。
小姑娘是很能说的,叽叽喳喳告诉云聪捡到宝了,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地过好日子,告别底层人的生活。她不知道,像这样的机会,早经有很多人提供给他,他只觉得可笑。他拒绝了小姐的礼物,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姐。
小姐自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自从见了云聪后,她开始茶饭不想,终日里郁闷不安。这种事她也不敢直接跟父母提起,只能拿身边的小姑娘出气,怪她唆使不当,白白使她受人辱没。
小姑娘认为是云聪没有见到小姐本人罢了,以为小姐和随便上街的那些女子一样俗气;只要小姐肯亲自偷偷去药铺里试试,保准他神魂颠倒。那时还怕他不壮着胆子前来提亲!反正家里多的是钱,但像这样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比奇珍异宝还珍贵。一时的脸面算什么?一生的幸福才是重要的!
小姐顾不得羞耻,又一次偷偷溜出家门,借口也仍然是去寺庙上香。这一回,远远的她就下了轿,不许人跟着。她亲自走进了药铺。
药铺里正有几个女人在跟老板调侃,眼睛却没离开过云聪,简直如狼似虎。小姐落落大方地走到云聪跟前,面含春风地问他:
“你能替我配一方药么?”
云聪只觉眼前一亮,站在跟前的是个天仙般的姑娘,看衣着是极其富贵,听语言是极其美妙,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等美人!他不禁呆住了,忘了说什么。
“那一天,我梦见一条白蛇,向着我游过来,我想躲却完全没力气,眼见着它缠住我。自此吓得饮食无味,闭上眼都是它的样子!”小姐缓缓地说,看着云聪闪亮的眼睛,“听说你很会配药方,今天你给我配一副试试。若好,不胜感激!”
云聪似乎想起什么,又不敢相信的样子。他手忙脚乱地抓着药方,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汗珠。
那边几个女人眼神变了,交头接耳地议语着,最后怒气冲冲地走出药铺。平心而论,那些女人也觉得这边两个人太般配了,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画。
不几天,不单单是打铜街,整座城都传开了小姐主动上门勾引云聪的故事。她们明面上是不敢得罪小姐家的,但暗下里哪里管得住嘴巴,极尽能事地将小姐描绘成一个粗俗可鄙的荡妇,一个毫无教养的小贱人。她们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有上手,不料被这小贱人捡了漏,轻易就勾引住了云聪。
于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大感失落。药铺老板也有些失落。
谣言很快传到了小姐父母的耳里。做父母的勃然大怒,自然要问明情况。小姐是不敢说什么的,只是默默哭泣,期待云聪能够前来替自己解围。她太高估了那个出身卑微的男孩子,不明白有些门坎儿是他们那些人永远踏不过的。
小姑娘架不住拷打逼问,把事情的经过大概供述一遍,倒是敢将自身撇得干干净净的。到底这小姑娘因为侍候不力,几两银子卖走了事。
小姐哭肿了双眼,也没有得到父亲的原谅。母亲着实也恼怒,也心疼她,却不敢明着维护她。她被锁在房间内不能出去,满脑子都是云聪的影子,如此数日,得不到一分一毫他的消息,想来已经无望,果断地悬梁自尽。
死讯传开的时候,云聪早已在药铺老板的帮助下远走他乡。他逃到了另一座大城,带着脸上无法消除的疤痕,开始新的底层生活。
五百年后,有个叫宇明的年轻人出现在打铜街。这时的打铜街,已经是繁华城市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商铺林立,往来人物拥挤,人间烟火气息浓郁。
宇明是毁了婚约后跑到这里来的,他被父母逼着与家境富裕的表姐成婚,达成两家亲上加亲的良好愿望。
可惜表姐是个大麻子,长得还矮胖矮胖的,实在看不得!他宁愿打光棍儿也不想娶她,所以从小县城逃到了大城市,在打铜街租了间小房子。
工作是容易找的,因为他身体健壮,也读过书,很快在一家洋行当起了后勤小队长。
端午节前夕,宇明在出租屋里自己做饭,想着工作上的事情,突然听见窗户边有异响。过去一看,他吓得后退几步,差点撞翻了小桌子。一条手腕粗细的白蛇盘踞在窗台上,昂首吐信,简直令人胆裂。白蛇晃动着脑袋,眼睛盯着屋子里面,似乎要将宇明当作猎物一样。
宇明找了根长棍,试着赶走白蛇,他没想过要伤害它,只希望它离得远远的不要给他看见就好。白蛇隔着玻璃捱了好久,终于滑落下去,不知道去了哪里。宇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宇明在上班路上,偶然遇见一位道士,被道士拦住。道士说他面色晦暗,有不祥之兆。
宇明见这道士长得尖嘴猴腮的,不像是正路人物,不愿意搭理人家。道士缠着他,非要塞给他一张画符和半包药粉,说是可以帮助到他。
他以为道士是想收他几个钱,骗人的罢了。道士却什么也不要,只嘱咐他把药粉细细洒在大门和每个窗户口,画符呢,就张贴在床头。他不相信什么,但也照做了。
但从此,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要去窗台前看看。他就是担心哪天忘记了关好门窗,那条白蛇又跑来吓他。
这天,接到活动任务,他去洋行老板家执勤。将近中午时分,他正觉得有点饿,突然看见二楼窗边站着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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