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瀛芝再一次被召进宫面见瀛楼,从公主府到皇宫的路上,坐轿子都能听见周边皇城百姓的切切私语。流言流传得如此迅速,竟入了民间。
毕竟状元配公主的戏码往往深得人心,而晏公子抛却荣华富贵选择了原配未婚妻子的故事似乎更令百姓振奋。
瀛芝揉了揉自己刺痛的太阳穴,努力抑制自己烦闷的情绪。闭眼沉思。
待进入御书房时,她已恢复了宁静。
“芝儿,你来了。”瀛楼放下了手中蘸了朱砂的毛笔,起身道,“关于晏编修的态度,你如何看待?”
“儿臣无话可说。”瀛芝低下了头。
“你这孩子,唉。我已下旨让晏编修好好教导你,省的你去学府上课不认真。”
瀛芝猛地抬头,发现瀛楼正戏谑地笑了起来。对啊,他的女儿定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笑弯了眉眼,露出了少见的小虎牙。“谢爹爹!”
瀛楼看着她的笑靥,忽的想起了当初那个女孩站在采荷船上,也是这样冲他笑。他拍了拍瀛芝的头,语气更加温柔,“乖孩子,回去吧。”
瀛芝点了点头,在跨出房门的前一刻她回了头。在她印象中一向坚挺的背膀,此时却有些颓唐地弯了下来。
直到瀛芝回府无意间瞟到铜镜中的自己,才想明白瀛楼那一刻的颓唐是因为什么。她坐在铜镜前,沉默良久。
这几日,瀛芝一直待在公主府。修剪花枝,浇水,做点心,看书,作画,练字。似乎过得挺充实。
终于,当锦瑟向她禀告晏公子到达公主府时,瀛芝放下了手中精致的金剪子,从旁边的侍女手里拿来手帕擦了擦手。
“走吧。”语气不明,让人琢磨不透。
瀛芝一出花厅,就看到晏归兮正俯身盯着一朵乌龙卧墨池,这几株墨紫色牡丹是她生辰时皇后赠予的。色调浓郁沉静,姿态气质高贵典雅。
当初她一见到这几株墨牡丹,就喜爱上了,将它摆在了大厅木桌上。
“想不到公主喜欢此类牡丹,小姑娘们似乎更喜欢粉艳点的。”晏归兮起身,朝瀛芝挑了挑眉,带着有些意外的谑笑。
“参见公主,臣奉命于皇上来教导公主学习。”
瀛芝点头示意,“晏编修请移步书房,锦瑟泡杯茶来。”
瀛芝的书房有点乱,锦瑟总是这么说。
但她并不觉得,虽然看上去不甚美观,但什么东西放哪她记得很清楚。所以也没有让锦瑟动过书房。
晏归兮踏进书房,就被迎面扑来的白毛团吓退几步。一只异瞳波斯猫优雅落地,慵懒窝在瀛芝脚边。
“它有些调皮,惊扰了。”瀛芝双颊绯红,眼睛忽闪忽闪,倒像极了这只猫。
晏归兮低头笑出了声,继续走到书案处,案上毛笔丢作一团,上好的宣纸有些沾染了墨色大喇喇盖在案上。
他正想拿起这些宣纸帮忙整理一番,瀛芝突然冲上去把他手中的宣纸抢下了。
“晏编修,这些就不劳烦了。”神色认真恳切 。
晏归兮板起脸来,“那公主要从何处学起,琴棋书画亦或者治国策论?”
“琴棋书画吧,父皇曾下旨不准女子干政,学了似乎也无很大效用。”说着,眉眼弯弯,把那堆宣纸放进了一个小柜子里,从容阖上。
晏归兮淡淡扫过书柜里的藏书,国史谋略类的书籍被翻得书面有些卷翘。反倒是女诫,女红,女德等甚为崭新,传言不可信啊。
他淡雅一笑,像足了那些儒雅士子。但是他本身性格却是有些轻佻,少有认真。瀛芝有些恍惚。
“那公主从书开始学起,一个人的字可以看出其品性,学会看字也是一项本领。”
“公主先随便写写。”晏归兮指了指桌上的笔。
“嗯,晏编修我可提前说一句哈,我的字可是在学苑里出了名的。”她朝晏归兮眨了眨眼。
“哦,这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这句话显然挑起了他的兴趣。
半盏茶的时间,晏归兮从书里抬头看到了她的大作,确实很挑眼,很特别。他嘴角不禁有些微微抽搐。
落笔随意,字体斗大,一撇一捺间不成规矩。
“公主果然肆意洒脱。”晏归兮先是假意夸赞了一番,“但这字还是要有些规矩章法的。”
晏归兮用毛笔沾了清水,在红木桌上落笔,一撇一捺,铁画银钩。
瀛芝瞥了一眼,确实不错,但是她对字可欣赏不来,顶多说个好字,但又不知道好在哪里。
“晏编修果然写得一手好字,好!”她激动地拍了拍手。
晏归兮无奈摇了摇头,“过来吧,臣来教你。”
这天下午的天气似乎异常的好,阳光明媚,照入窗楹,映出了二人的影子。窗外传来阵阵蝉鸣,袅袅荷香。
太阳快斜入西山,晏归兮抬头看了看窗外,“公主,臣该回去了。”
瀛芝下意识应了一声,才发觉一个下午已经过去。时间好像过得很快。
“公主,希望能将臣教给你的字好生练习,臣下次来要检查的。这三张纸是墨玉堂出的金玉染,希望公主好好珍惜。”
什么?金玉染!瀛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金一张的金玉染。
压下心中的巨浪,瀛芝朝晏归兮笑了笑,“请问买这金玉染的银子是从哪出的?”
晏归兮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当然是公主府上拨的银两。”
瀛芝感觉眩晕了会,突然觉得晏归兮有些面目可憎。“无事,锦瑟,送客。”
晏归兮走到书房门口,回头道,“若是写得不好,需重写。”
瀛芝右眼皮跳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手指了指门口,“送客!”
晏归兮笑了笑,转身慢悠悠地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一个月的宫奉也不过十五两金,虽然父皇很宠她没错,但是也不会让她挥金如土啊。一金可是能让一家平常百姓过半年的富足日子。
这真是太奢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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