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并不十分亲近。小时候哪怕偷吃一颗糖,母亲也能觉察。她的精明,细心,唠叨,让我害怕。八岁时我来到奶奶身边,虽然比别的孩子少了份疼爱,却为自己多了份独立而骄傲。
在小学五年级,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放学后许多母亲给自己的孩子送来雨伞。我这才突然感觉到自己到的生活中没有母亲的关爱。于是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的念头在刹那间僵住了、消融了、退去了。孤零零地站在雨中,眼泪不不由自主地流出眼眶。以后的日子,孤独地活在缺少关爱的阴影里,我变得自卑,却很倔强。
初二那年,我的户口随父母从新疆迁到黄石,我告别奶奶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几年不见,母亲挺拔的腰肢已经微驼,头发也不再乌黑发亮。但是,那双眼睛依然严厉。那时的我性格极为叛逆,临近中考,深更半夜躲在被子里吹口琴不说,还经常抱着闲书看。母亲文化程度不高,不善言辞,更不会循循善诱劝导我,她只有骂我不好好读书。骂过后不起作用,便会打。有一次我坐在沙发上看课外书被母亲发现了,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拿把尺就狠狠地往我身上抽。打完后,还罚我跪在搓衣板上写检查。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就是不肯认错,硬是饿着肚子跪了整整一晚上。自那以后,我和母亲的感情更加疏远了,我甚至怀疑母亲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年。一天下班后,我坐公交车回家。要说单位离家并不远,可是那天下着雪,天气非常冷,我穿着羽绒服也抵抗不住寒气从脚底下往上钻。当我回到家,却见母亲在灯下忙着做棉袄。我一边搓着冻得发红的手一边埋怨母亲:“妈,你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心疼自己。”“钉好这颗扣子就好了。”母亲依然舞动着手中的针。“是谁这么讨厌,这么冷的天还要你给他做衣服。”我皱着眉说。”“是给你做的。”母亲这才抬起头。我不由一愣,实在记不得什么时候叫母亲给我做过棉袄,于是就说:“现在还有谁穿棉袄啊,再冷的天穿两件毛衣就够了。”母亲说:“现在穿不着,等你老了就穿是着了,到时候你又不会做,妈也不在了。趁妈现在还看得见,都给你准备好,省得到时你想穿又没有。”
母亲的一番话说得我心里酸酸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女儿出生后的一段情景。那时母亲晚上与我和女儿睡在一起。夜里母亲起来给女儿喂牛奶,把尿。白天除了上班她还给女儿穿衣服,洗尿布,哄女儿睡觉。不仅如此,每天不是给我炖排骨汤,就是熬鱼汤给我喝,有一天晚上,我被一阵阵剧烈地咳嗽声惊醒。原来母亲整个身体都露在外面,而被子被我在睡梦中扯到了自己身上。“来,把衣服穿着试试看吧!”母亲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接过棉袄套在身上,竟刚好合身,身上顿时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就像冬日里的太阳,紧紧包围了全身……
直到那一刻,多年的心结这才解开——原来,母亲她一直是爱我的,只是母亲不善于表白,自己没有用心去感受。蓦然回首,看到母亲欣慰的眼神,我心里一热,但说不出话来。我已经不习惯跟母亲交流。我已经无法发出带有温度的声音。我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这件带有母亲温度的棉袄,把它捧在怀里,就像是呵护着母亲的一颗心。
2005/4/27
湖北人民广播电台今夜不寂寞2005年“母亲节”征文一等奖
2005/8/31发表于《鄂东晚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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