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囊谦县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再次光临那家湖南常德夫妇经营的砂锅店。老板一脸络腮胡,老板娘的面庞趋近于圆形。
刚进店门,听见一位穿浅橘色西装的男子站在堂中央跟老板娘聊天:“我这些年也去过好多地方了。”
老板娘在厨房忙来忙去,似乎心思不在聊天上。她眼里只有手中的活儿,对这位男子的游历并不感兴趣,连简单的单音节支吾都没有。我点了一盘盖浇饭,选张靠里的座位坐下。这位大哥发现只有我在饶有兴致地听他述说,便在右侧一张桌子旁落座,侧着身子跟我清算:“你看,新疆没去过。西藏、四川、湖南这些都去过,甘肃的一半去过,那马蹄形的地方。湖北没去过,什么陕西、河南、山东都工作过。灵宝算是四川还是陕西?反正就是秦岭那里,我坐在一辆载猪的货车上押猪,那旁边树上有个猴子,这样吊着……”他左手向上一举,示意一个荡秋千的动作。
我微笑倾听,希望他再多聊一些。
他说自己是贵州遵义人,我说小学时曾在遵义的团泽、新浦、茅坡的小镇上度过三个暑假。他兴奋地站了起来,手臂上下挥动着,“那些地方现在都变好了,开放商和政府配合,修建湿地公园、高速公路。”我心略略怅然,生怕滚烫的、无知的资本灼烧乡村田园的自然之美。比如,许多开发商希望用异域风情来吸引顾客,不考虑当地土壤、气候条件,在土地上种植大片薰衣草。在遵义的假期,正如俄罗斯小说《像孩子一样》里说的:“在我的生命中,住在维尼奥夫郊外的四个夏天肯定是最亮丽的时光。蘑菇、浆果,全都海了去了,加上半公里外有个不大却非常干净的林中湖泊,可以洗澡、钓鱼。总之,我们在那里生活得像是在天堂里一样,幸福、纯洁。”
他着重提到修复中的海龙屯,该古迹于2015年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在政府部门眼里,这是遵义未来一个崭新的旅游经济增长点。明朝万历年间,朝廷派24万大军攻打贵州地区最大土司。杨应龙凭借强固的海龙屯抵抗了好一阵子,终归倾覆,但明王朝的元气大伤,它成为加速明王朝衰亡的一个重要事件。他自豪地说,“那(筑城的)石块一块就是十吨重!”他拎着砂锅粉走出店门前,还跟我友好交代:“下次一定再来玩。从遵义市到咱们那边也就五十元就能全部玩个遍。”
吃完盖浇饭,走向三完小,不期有几位学生冲我喊:“老师,老师。”
我回转身走近四位穿蓝校服的小学生。校服上别着三完小的校徽,他们怎么会认识我呢?他们每个都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原来这几位都是着晓学校成绩不错的学生,为了让他们接受更好的教育,父母已在八月底帮他们办理转学。
他们得知我这几天就住在三完小很是高兴,但不知道我已经订好离开青海的火车票。原来他们专门走出餐店,为的是和我打招呼,餐桌上盖浇饭热腾腾的等着这几位小顾客。即将离开的我,面对友好的他们,心中生出一些怅然。简单寒暄后,我请他们快进去吃饭,饭菜凉了就不美味了。
他们的出现给我玉树之行最后的日子放入一块方糖。在追忆往事的过程中,脚步无意识地轻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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