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间,俯视会好些。白天,营营役役,都如蚁,出来奔着谋食。人还谋生谋爱,大概生活和爱也是食品,不可缺的吧!人有感情有良心,是幸运也是不幸。
也如演员,陪了笑脸或装成老爷去,百事不顺或得意春风去。不管怎样的心迹,黑暗上来,都归去。和大多动物的作息一样的。
回去,窝里,一扇或几扇窗户,就是他的所在了。无论是谁,其实一个方窗足矣。早上看着他们的出来,现在,几百万的人都在下边了。楼上看城,不知道多少个万家灯火。想这座城市就这样听凭自然的安排,都在夜晚里悄然呼吸,安静着了。
窗户后边,有怎样的眼睛和心灵呢?此刻,若允许,我一扇挨着一扇去敲开,会是怎样的呢?大幕之下,可能更是真实的人世。演员卸妆,官员退休,本性复归,真实水落石出了。
多少备考的举子,和千年前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有很大差异吗?巍峨的医院高楼里,几家欢乐几家哭?城郊的监狱,十年里有坐穿牢底的人吗?外省的移民,二十年了在这里睡安稳了吗?……
许多东西不知道,只能想象,在想象里美好纠结着,也更让人牵系感怀着。脚下众生啊,天下不过是多几个这样的城市罢了,作为人,其实大多数实在区别不大。
都是一个的天下。你若认为区别大,你是看重那些其实不是根本的东西。你向往里,历来都如此,都被淘尽了。古今将相都在背后的邙山岭上,我现在懒得回头看他们一眼。
谁说过,没有在暗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言人生。人生没有解法,一人一段体验,体验尽了的时候,就该谢幕了。看书是别人的人生,陪着落泪或者激发着闻鸡起舞,到最后仍然是别家院。自己的日子比飘树叶还稠,过着觉得很慢,猛回首觉得好快。好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像一下子童年没有了。看孩子们那么可爱,发问人长大怎么越来越不可爱呢?没有答案,只说社会这个大染缸太厉害了。心里想,普天下有谁,和自己小时候有很多的一样呢?
这群落,自己认为万物之灵罢。进化一定是好事吗?进化这个词本身也是人类的自以为是吧?哪个动物承认人比它们高尚伟大了?说文明说教化,怎么野蛮总如毒草,教化总被践踏,最后只能诉诸大炮呢?这是高级动物的高级之处吗?其它动物听了,会不会呵呵呢?
灯火渐稀,但人没少了一个。睡去如小死,睡着时发生的一切,自己再英武也不知道的。你睡着,一个国家入侵了一个国家,一场天灾正在悄悄孕育。这是人间。但自然界里,新芽再生,不问今人是否丑陋,自然只以自然的生发与人类并行着。它好像并未受到人类的征服,那只是人类如此刻一样的呓语。
我没睡,数着对面几百米外楼上的灯火,数到三四百不行了,眼睛乱了,脑子也乱了。不如我在山里的清醒。寒山的雪夜有友来叩柴门,油灯土酒里长夜高谈,总是不觉间把月亮谈下山去,窗户大白才知夜已逃遁。
但我今夜必须得醒着,不是肩了使命,而是应了我心。身边他们呼吸安详,明天他们安安而快活,是我当下的期盼和安慰。实现着我会打心眼里欢笑。
有谁也在远处望着我这扇窗户吗?他不会驻望一夜吧?我今夜灯火不灭,他不会猜想灯下的我,是怎样的我吗?
夜半的钟声已经响起,谁看好翻身时听见了呢?公园的长凳上有无处归随意睡的人吗?好像有蹒跚的老人刚刚过来,把一个被子盖在了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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