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旧衣服

“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这句话我想很多人都听过。

我从小穿旧衣服一直穿到大学。

用我妈妈的话说我就是“从来不知道要好”，因为我从不开口跟我家人要新衣服，打小就如此。

为什么啊？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内心深处的恐惧吧。

我的出生让我们这个家族人都不喜欢。在我很小的时候，左邻右舍很多人都一次次告诉我，“你妈把你生下来，你爷爷和你大伯他们一听说是女孩子，就说不要你，想把你扔了或者送人的。本来就穷还多张嘴要吃要喝的，还要穿衣服。是你爸妈死活要留下你。”

这话一直充斥着我整个童年。

如果说这样的话，只是听听，作为小孩子的我，估计也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恐惧的激化是在幼儿园。

我们村就一个民办的小学。一所幼儿园，幼儿园老师只有一个目的，看着我们，带我们做点小游戏，不要出事就可以了。

弟弟比我小两岁，我上幼儿园，他才四岁，哭着闹着想跟我一起去。因为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要干农活，看弟弟那般闹，就答应让他跟着我一起去幼儿园。

下午快要放学时，弟弟突然上课时说要上厕所，但还没有到厕所就憋不住尿在裤子上了。

那时是冬天，老师就弟弟湿哒哒的秋裤脱了下来，让我们早点回去，免得感冒。

我就背着书包，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拎着他的湿秋裤，慢慢走不去。

没想到在路上遇到干农活的爷爷，他知道缘由后，二话不说就是骂我一顿。还让我把我的棉裤脱下来给弟弟穿，我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什么话，只会默默把自己外裤脱了，穿着毛裤站在那发抖地看着爷爷。

爷爷边给弟弟穿上我的棉裤边恶狠狠对我说：“如果明天我孙子感冒了，我就让你妈妈打死你。一个女娃要穿那么多，那么好干吗啊，有用吗？看个弟弟就看不好，还不如不要呢。你身上什么衣服不花钱啊，当初你爸爸听我的话，这些钱不就省下来了吗。”

虽然回到家，妈妈没有听爷爷话打我，连责备的话都没有。但是我夜里还是发烧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我是被吓到了，还给我“叫魂”了。

妈妈说，我后来就一直翻姐姐的旧衣服穿，不但穿姐姐的，姐姐的同学来我家，我都会主动跟人家要旧衣服。

妈妈说她阻止过很多次，给我买了新衣服，我就哭，求着不要新衣服。新的不肯穿，也不敢拿出来给别人看，只有过年才会答应去买套新衣服。所以后来妈妈一直说我“不知道要好”。

那时有那样的想法，主要怕花钱，怕家里长辈看到我穿新衣觉得浪费。

就在这样小心翼翼地过了整个童年。

后来虽然搬到城里生活，但是不敢穿新衣服的阴影一直留在我内心深处。

每次妈妈说要回老家，我都不由自主找最旧的衣服，穿着回去。

后来爷爷出车祸去世了，但穿旧衣服的习惯却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

一直到现在，我都有衣服买回来，放段时间再穿的毛病，有时能放一年，第二年换季时才收拾出来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