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你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归置到一起了,你是不知道你的面包果汁都发霉了!!回头开学了配把钥匙给学妹。”
“好,你已经到家了?”
“恩,就等开学了,我终于成为了光荣的人民教师。”
“大哥保重,等你结婚时候见。”
“好的,二哥”
今天回到空荡荡的工作室看着对话框,就这样,和大哥完美错过了在北京的最后一面,随着把最后一批颜料和画运走,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知道以后后勤小院二楼的油画表现工作室将迎来她的新主人,而他们不会知道曾经在这里关于“大哥和二哥”的陈年往事,就像当时我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你,也不知道曾师哥曾师姐在这里做过怎样的画家梦。
时间总是溜走了才想起它是个小偷,若不是调色板上发霉的颜料提醒我,我都忘记了我们已经在这间小工作室度过了700多个日子。人的一辈子很长,回忆起来它的耐人寻味之处就在于你不知道认识的哪一个人就会改变你的人生轨迹,你们相遇的那一天看似平淡无奇,但却成了你成长道路中的分水岭,往后的一切都会因为那一天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初次见到你时你研二,我大三,正是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在遇见你之前除了学生证上的“美术学院”四个字以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把我和美术联系起来,三年下来只有糊弄作业画过的几幅画。那时候谈及这个问题我就会理直气壮的说我又不喜欢这玩意,今后也不会往这方面发展,不愿意浪费时间去画画。想想那时候的口出诳语完全是因为自卑才想用振振有词的语气去掩饰。很多事情嘴上说不喜欢那不过出于不擅长,我们总是喜欢自己擅长的事情不是吗。你的出现就让我勇敢的去做自己逃避的事情,当只有真正做完了才发现,其实不过如此。
大多数在工作室的时间,我们都用音箱放着音乐,你喜欢陈升,喜欢布衣乐队,而前者已被封杀后者小众得几乎在你走后我再也没听到过他们的声音。创作的时候我们几乎不交流,只是你偶尔画累了起来走动走动抽根烟顺便看看我的“作品”给我简单说几句,有时候我实在不开窍了你就帮我改改。那一年我们都没有碰到现实的压力,画画完全是因为出于热爱,无论从作品的质量和数量上来说都是巅峰的一年。除了画画以外我们还一起做过很多有意思的事,赶上我有比赛的时候你去体育馆给我当个观众,用我们的话说就是给我蹿个人头,别显得太可怜。心情好的时候去北门的“山西刀削面”喝酒撸串。周末有值得学习的画展我们就带上单反去积累素材找灵感。 偶尔为了找找刺激也在工作室看看鬼片,顺便提一句因为当时看的《死寂》,我开始有了木偶恐惧症,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什么木偶恐惧症,幽闭恐惧症等等都是矫情。
你给我推荐过不少书,大多数都是我读不下去的艺术类丛书,但是有一本我却 很是喜欢,现在还放在我的书桌上,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抛开胡兰成的为人只说说他关于文学上的才气我总觉得你们有几分相像。你是一个内心和平和又通透的人,一个把艺术融到生活中的人身上带有的那种纯粹干净的画家气息,就像贵族子弟的气息一样,不是仅靠猛画大量的作品突击练就画功就能行的。你创作的姿态就好像有钱人家的孩子毫无意识玩地车钥匙的姿态一样,有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但正是这种神情,才更容易让旁观者感受到一种刺目的优越感,尤其是对那种要靠很努力画画,很努力去提高技术才能在艺术圈中抬高自己一点点,抖露出来一点点成就的人,希望靠着技法出人头地,在艺术界插上一面属于自己的小旗帜的人。就像你从来没有去争过奖学金,没有一定要和别人决出个高下一样。你有时候会自嘲地说:“我画的不好,哈哈争不过”可我就是欣赏你这种举重若轻,自嘲的风度,这就是骨子里流淌着画家血液的风度,你画画仅仅是出于不能割舍,就像作家想把所思所想用文字记录下来,而你是把绘画当做了表达生活的一种方式。身边有很多同学让我觉得很可怕,似乎是“恶狠狠的画家”带着功利,报复般的心态去画画,有点类似于想追求成为暴发户后扬眉吐气的心态。这种心态很自然的也会带到作品中去,忘了是谁说过每幅画都是在画你自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是你让我明白,你可以和别人在谁的技法更纯熟上一决高下,但是一个画家骨子里的干净和纯粹,那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和无所谓的,放得下的态度,却不是一个心怀杂念的人所能企及的。
接下的一年里现实给了我们重重一击,我面临着考研你则面对择业,记得有一天我们画到了工作室停电,往宿舍走的路上整个校园都在夜色的笼罩中静了下来,我们两个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被月光拉的好长,更显得凄凉。如果说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真正拥有广阔的疆土,阳光和空气,一种人国王,另一种人是浪汉,而我觉得画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流浪汉,只不过多他们比流浪汉有更灵敏的感知和有记录“流浪”的能力。我们大多数人不能离开,因为在我们身上有一把甜蜜的枷锁将我们捆住,那把枷锁就是在生活中我们的身份,子女,父母,它有一个高尚的名字,叫责任。只有孩子才有权利不去承担责任,这大概就是成长到今天这一步最大的悲哀了吧。有时候看到他抽烟惆怅,其实我知道他在权衡到底怎么把背负的责任和追求自由的天平尽量协调好。
前不久在我收到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时候得知他的工作也有了眉目,回天水当中学美术老师。打心眼里为他开心,美术老师时间自由工作较轻松,他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创作,而北京尽管舞台更广阔但是在我看来却没那么适合他,机会多的地方难免会有勾心斗角,我更希望他远离这些世俗的东西去做个干净纯粹的“画画人”而不是烙印着“画家”标签的商业人。在我们相处的一年半里工作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叫他大哥他称我为二哥,有不少人难免会误会,但就像他说的:“我们西北人老实,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大哥是一个很专一的人,他给姐姐拍过很多照片,而在他的作品中画女孩也只有姐姐自己,我被他们感动。刚才看他的博客发了一组他读研期间和同学的照片,题目叫做“三年缘尽了,再见。”姐姐在下面给他评论:从未尽,只是我们要去许下一段缘了。此刻,姐姐已经陪着大哥到了天水(他总是和我说那里是塞外小江南)等开学。而我也在收拾画材等着九月份搬到写实油画工作室,虽然和过去的工作室仅仅一墙之隔,可是我却变了身份,从主人到客人。而我们下次再见应该就是在他和姐姐的婚礼上,他许诺过我,到时候让我给他当伴郎,注意,是伴郎。
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否会如我们所愿,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我们需要面对的事情,而有不少时刻它都会是痛苦的,但是在对于痛苦和绝望中挣扎的人来说,我不奢望你能流芳百世。只求你忘记自我,享受创作的片刻宁静和极致幸福来淡却暂时的不快乐。愿你归来时仍是流浪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