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 墨尔本的星空(微信公众号）
我的儿子生于2007年，按照中国民间流行的说法，这一年是丁亥金猪年，这样的金猪年六十年一次，预示着一个美好时代的开始。
我们一家是2018年5月来到澳大利亚的，来了以后孩子先要上语言学校，离我们家最近的语言学校是BLACKBURN ENGLISH LANGUAGE SCHOOL。我们去报名的时候，第二个学期已经没有名额了，我们只能先在家等待，7月份第三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才进入这所学校学习。进入学校以后，孩子给自己起了一个英文名字：LUKE，来自星球大战中天行者LUKE的名字，他是一个绝地武士，能力超凡，运气很好。
LUKE在语言学校学习了两个学期，年底毕业的时候，按照澳洲的升学年龄划分，他本来应该进7年级，也就是我们中国的初一。澳洲孩子的入学年龄划分日期是4月30日，2007年4月30日向前一直到2006年5月1日之间出生的孩子，当时都应该进入7年级学习。而LUKE在中国的同学还在上国内6年级的下半学期，又由于他的生日是3月9日，进入初一将是班上年龄最小的那几个孩子，我们就和语言学校的老师商量，能不能先进入小学6年级学习一年。语言学校的老师告诉我们，理论上是不可以这样做的，但是考虑到LUKE的年龄确实比较小，而且刚来澳洲，语言比较薄弱，他们可以试着和我们学区内的小学Mount Waverley North Primary School联系，但最终还是要看这所小学是否有名额。幸运的是，我们家门口这所小学并不是很热门，她有名额并且愿意接收LUKE，于是LUKE成功的“赖”了一年。
LUKE的6年级真是上的好轻松，每天装模作样的背着一个硕大的书包去上学，可里面既没有书，也没有其他学习用品，全是各种吃的。唯一让我欣慰的是他进入了一个叫做奥林匹亚小组的数学提高班，里面的孩子是这个学校里数学最好的几个孩子，学校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单独的数学学习；还有他的成绩单也不错，几乎所有的科目都达到了6年级的最好水平，和数学有关的项目还达到了7年级水平。我和他妈妈觉得他实在是太闲了，于是和他的钢琴老师商量，决定让他去考个澳洲AMEB的钢琴6级。这个考试让LUKE辛苦了好几个月，当时我们也没当回事，可后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LUKE明年将升入MOUNT WAVERLEY SECONDARY COLLEGE中学读7年级，入学申请由小学直接发给中学，并不需要我们自己去中学申请。8月14日那天，我家邮箱中收到了中学寄来的LUKE的入学通知书，还有一张绿颜色的A4纸，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标题是：YEAR 7 2020 ENRICHMENT CLASS INFORMATION。“ENRICHMENT CLASS”，这是什么玩意？这单词咱也不认识啊，本着一个爸爸的责任，我打开有道词典，把这个单词输了进去，有道释义为“丰富；改进；肥沃；发财致富”，这啥意思？我的脑子停滞了一会，然后联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公校精英班？不对啊！之前我们了解的信息MOUNT WAVERLEY中学初中部不开设精英班啊！赶紧接着往下看，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丰富改进肥沃发财致富”的班级设立是为了让非常优秀的学生与其他有类似能力的人一起学习......balabala。好的我明白了，这个真的是精英班，类似咱们中国的重点班。MOUNT WAVERLEY中学第一次在7年级设立精英班，就让我那个在小学赖了一年的儿子给赶上了。可问题是：我们一直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做任何准备，刚开始奉行快乐教育原则，连英语这个短板都没上过一节补习课，而精英班考试是面对所有有入学资格的孩子，它可不会管你来自于哪里，学的什么语言，它只会按照澳洲的考试标准来选拔符合它要求的最优秀的学生。
那么它的标准是什么呢？通知上写的很明白：ACER旗下的HAST考试，包括阅读理解，写作和数学。赶紧GOOGLE一下：ACER是澳洲独立的第三方考试机构；HAST是这个机构的一种考试形式，Higher Ability Selection Test的缩写；近年来多所知名公立中学的精英班考试都选用这个考试形式。我和LUKE的妈妈用5分钟商量了一下：LUKE的数学很好，英语阅读和写作肯定是短板，但在英语第二语言的孩子里，他的英语实际上也是挺好的，而那些英语特别好的孩子，很多数学不一定好，综合下来，LUKE还是有可能的，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值得去拼搏一下。通知上笔试时间为9月12日，面试时间为10月14日，通过笔试的孩子才有机会面试，而笔试还有28天，于是我们当机立断，迅速行动了起来。
LUKE妈妈立刻打电话给钢琴老师，说明原因，把每周的钢琴课停掉了，钢琴课虽然每周只有一次，但每天需要一到两个小时的练琴时间。我们本来已经预定了9月底回中国，10月18号回澳洲的往返机票。由于我认为我们必须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既然参与就要全力以赴，力求成功，我也相信LUKE一定能参加面试；而且等接到面试通知再去改签机票，万一没有票怎么办？所以我立刻打电话给携程改签机票于10月11日返回澳洲，改签费人民币五千多元。
然后，我们分头找朋友了解精英班考试补习机构，在朋友的推荐下我们选了两家。其中一家在MOUNT WAVERLEY，名叫“澳升教育”；另一家在BOXHILL，名叫“维思教育”，我们马上打电话，约时间面谈。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LUKE妈妈去了CAMBERWELL的ACER总部，因为据说它的一楼有一个对外开放的书店，我们想去看看是不是能买到什么参考书？我们说明来意后，店员表示没有什么教材或参考书，但是给我们推荐了一份HAST考试的完整示范卷。HAST考试分为5个部分：阅读理解，数学，抽象推理，议论文，想象文。当天晚上，我们让LUKE做了这份示范卷，和预想的差不多：数学正确率在90%以上；抽象推理正确率几乎能达到99%；而阅读理解的正确率只有百分之六七十；作文最差，议论文比想象文要稍好一些。
从ACER总部回来，我就去了LUKE的小学。我想从8月19日开始到9月11日每天给LUKE请半天假，早上还是正常时间去上学，中午接回来吃中饭，在家里休息一下，然后下午晚上补课。这样可以合理安排时间和体力，保证他的补课时间和学习专注度。澳洲公校请假真的好容易，儿子班上经常有孩子请假出去旅行，一走就是十几甚至二十几天。我们也请过一周连续的假，在网上填个表格，随便写个理由提交就可以了。所以我觉得为了考试补习请假，完全没有问题，可就是这个完全没有问题，却出了问题。我到学校行政把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行政立马把校长喊来了。校长来了以后第一件事，让行政调LUKE的成绩单。我当时心里一紧，第一个念头就是：校长是不是要看看LUKE的成绩能不能考精英班？如果成绩不行，是不是会要求我放弃？校长拿到成绩后看了一下，然后哇啦哇啦和我说了一大通，态度很好，但我却听懵了。她告诉我LUKE的成绩很好，不符合离校补习的条件，所以她不能同意LUKE请假去补习。什么？可以请假出去玩，但是不能请假出去补习？好吧，于是我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既然LUKE不能离校，能不能请学校里负责英语补习的老师帮LUKE补一补阅读和写作？校长又和我哇啦哇啦说了一大通，我再一次懵了。她的意思是LUKE的成绩比较好，而学校的英语补习只针对那些跟不上的孩子，所以她也不能同意。这就是文化和制度的差异啊！我以为我儿子考上精英班能为学校增光添彩，没想到她们根本不在意。细想想也对，一所公校的校长，当然要政治正确，追求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但我可就犯了个傻，我拿什么理由请假不行，非要说补课？这下好了，假是请不成了，回来和LUKE妈妈一商量，只能从自己孩子身上挖潜力。于是要求LUKE停止所有不相干的课外活动，每天一放学立刻回家；停止手机，IPAD，电玩，电视等一切电子产品，全力以赴备考。
接下来我们带着LUKE分别去了两家培训机构，我们介绍了情况，提出了诉求，然后他们做测试。测试下来他们一致认为，数学不需要补了，水平已经能够符合这个考试，但是英语阅读和写作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由于时间的紧迫性和考试的特殊性，两边都安排一对一的补课，一节课90澳元，一周上10个小时的课，再多上也没用了，因为孩子消化不了。事实上，就这个强度，LUKE已经勉为其难，每天有大量的新单词，光把这些单词记住就很困难；每天还有大量的阅读；几乎每天都要写一到两篇作文，培训结束的时候，补习资料几乎有10厘米厚。我和她妈妈也进入了紧急状态，我们几乎停止了一切不相干的活动，除了买菜和补课几乎不出门，两个人分工陪他学习，帮助他完成每一个目标。
我其实从小成绩一直不错，他妈妈是艺术生，专业成绩也很好。可是细想起来，我们都不属于喜欢学习的类型。我和他妈妈来澳洲后，政府有200个课时的免费英语学习，他妈妈上了一个学期就不去了，我好一点，坚持了两个学期，也不去了。有一次他妈妈讲了一个笑话，说是有两只鸟，自己很懒，懒得飞，于是就下了一个蛋，把蛋孵出来，变成了一只小鸟，然后就整天盯着这只小鸟，让他飞。LUKE听了后告诉我们，他将来也要生一个蛋，孵一只小鸟，然后天天盯着他飞，因为这样比自己飞要轻松很多。也许很多家长都是这样的吧？自己不飞，盯着自己的蛋飞。有时候真的不知道现在孩子学习的意义是什么？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又能得到什么？有的孩子学得进去，有的孩子不一定学得进去，可问题是，做父母的也不知道孩子到底能不能学进去？总想着去努力一下，不试怎么知道呢？试了也不一定就马上有结果，总想着再坚持一下，也许大器晚成。成长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如果上天能给每个孩子一个确定的未来，我相信绝大多数父母也不会这么纠结。我们总是觉得这是为人父母应尽的责任，也许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文化吧？到了澳洲，大部分人也依然不能释怀。
当我们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飞快。LUKE很快就迎来了他的HAST考试。9月12日那天早上，MOUNT WAVERLEY中学的初中部相当壮观，黑压压的考试人群几乎占满了半个体育馆，大部分是亚裔的孩子，其中还有好几个LUKE的同学。考试前一天晚上，我把我能想到的考试技能，和LUKE反复讲了很多遍，比如：不要紧张，但也不能随意；合理安排时间；把有把握和没有把握的题目分类做好标记，根据实际情况做不同处理；该拿到的分一定要拿到；不会的题目绝对不能空着，要尽量找一个最像的答案；作文一定要注意语法和拼写；如果作文题目看不懂也不能空着，用万能写法去应对；等等等等......，说到我自己都烦。把他送进考场，我走到停车的地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又匆匆忙忙跑回去，和老师解释我有重要的事和儿子说，还好这里的老师都很友好，让我进去了。我找到儿子，提醒他：千万不要忘记写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忘记你的名字是Jiacheng Zhang 而不要写成Luke Zhang。Luke妈妈说我太纠结了，也许吧，比我自己考试还要纠结，一个操碎心的老父亲！
考试11点多结束，我去接儿子，看到儿子一脸懵圈的走出来，不过其他小朋友好像也都是一脸懵圈。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反倒已经平静下来了，当结果无可改变的时候，我们能够做的只有调整自己去接受这个结果。我问他考的怎么样？他都懒得说话，只是说太累了，回到家在沙发上呆呆坐着，估计一方面这个考试确实累人，毕竟是澳洲这个年龄段最难的考试之一；另一方面可能觉得自己考的不好，咱们孩子毕竟中文说的更溜啊！过了好久，等他缓过神来我再问他，他告诉我实在是太难了：数学有把握的只有三分之一，有三分之一几乎看不懂；阅读理解整个看不懂；一篇作文就是个摩天轮的照片，问题摩天轮这个单词还不会写；而最擅长的抽象推理，居然没有考！虽然说有思想准备，但我们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孩子这么多天的努力，最后考不上他也一定很难过，很有挫败感。接下来好几天他都闷闷不乐，我和他妈妈调整了一下情绪，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鼓励他一下，毕竟人生的道路上还有很多考试在等着他，每一次都能成功固然很好，但失败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毕竟失败总是难免的。于是周六的早上我带他去买了一把他梦寐以求的贝斯，又花了一千刀，然后我告诉他：无论结果怎么样？你的努力最重要！孩子是开心了，我算算我这一个月，为了这个考试，额外支出了五千多澳元，教育的确是一项昂贵的投资。
9月底第三学期结束，我们一家如期返回中国探亲，看望各路亲朋好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返回澳洲的日子。我们是10月10号南京飞广州，11号广州飞墨尔本。10号踏上返程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觉得LUKE是一个运气很好的孩子，我似乎感觉到我内心已经有了一种拿到面试通知的喜悦。于是我给墨尔本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和我住在同一条街上，我说你去我家看看信箱里有没有LUKE的面试通知。然后在飞机从南京禄口机场起飞前准备关手机的最后一刻，我收到了朋友发来的微信消息：“恭喜，16号面试！”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如果不是因为实在不富裕，我恨不得站起来对着所有乘客喊一声：这趟飞机我请了！
11号晚上朋友去机场接我们，顺便把LUKE的面试通知带了过来，LUKE的面试时间安排在16日的早上10点15分，时长为15分钟。通知上列明了我们需要准备的资料，通知后面附了HAST的成绩单。LUKE的数学进入了5%，阅读大概在30%，写作在40%，总成绩综合在14-15%之间，而笔试录取线就是15%，好险哪！几乎是毫厘之间。接下来几天我们把材料准备了一下，主要是来澳洲以后的成绩单，以及有哪些特长。LUKE的成绩单都还不错，特长？AMEB的钢琴6级在这里真的算的上是特长了。澳洲的学校都非常重视文艺和体育，这些方面的特长在这里是真的有用，而不仅仅是用来装点门面的陪衬。据LUKE后来讲，面试的时候，有两位女士，那位年长的应该是教学主管，LUKE一边展示自己的资料，一边介绍这些成绩和特长，当介绍到AMEB钢琴6级时，那位年长的女士很吃惊，脱口而出“OH MY GOSH!”。我问儿子：“你是如何回应的呢？”儿子说：“我就抬头冲她嘿嘿傻笑了一下。”LUKE妈妈说：“挺好，因为你傻笑的时候很可爱！”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面试结果还不知道呢，但我觉得问题不大。从成绩来说，数学进入前5%这个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而英语，我们毕竟来澳洲才一年半，在所有参加考试的孩子里面，也能进入前35%；从综合素质来说，LUKE是音乐特长生。LUKE来澳洲后在一名华人钢琴老师那里学习钢琴，这个老师手里有大几十号学生，基本上都来自比较重视钢琴教育的华裔家庭，其中只有两个孩子通过AMEB钢琴6级：一个是LUKE；另一个是一位来自香港的10岁小姑娘，在知名私校PLC上学，非常之努力。所以在这个年龄段过6级的孩子应该不多，其中去上公校的应该更少，这也就难怪那位面试考官如此吃惊，以至于很不正式的口头禅都蹦了出来。
写到这里，很晚了，LUKE早就睡了。我起身来到LUKE房间，轻轻推开房门，借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小家伙蜷在被窝里，只有圆圆的脑袋露在外面，仔细听，我能听到他温柔而均匀的呼吸声，幸福的孩子！我的爷爷很小的时候就是孤儿，通过自学当上合作社的会计；我的父亲高中时赶上文化大革命取消高考，后来参军，自己努力考上上军校；我的事就不说了，几代人的努力，换来这个孩子如此优渥的学习环境。横向比较，身边的朋友经常夸他，都说我们生了个学霸儿子；纵向比较，同年龄段，他比我学得，懂的都要多得多，就更不要说爷爷和太爷爷了。这些不仅仅是家庭的进步，更是民族和时代的进步，但就这个孩子自身而言，他付出的努力和前面几代人相比，真的不多。
LUKE这次如愿考上了MOUNT WAVERLEY SECONDARY COLLEGE的精英班，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人生的每一次成功，都是一个小小的起点，积跬步而至千里，未来终将是星辰大海。作为父母，我们想送给他一句祝福的话：
孩子，你运气真好！
2019年10月18日星期五
于墨尔本家中
后记：LUKE于2019年10月25日收到了Mount Waverley Secondary College 2020 7 YEARS精英班的正式录取通知。而就在本周，我们刚刚获知文中提到的那个PLC的10岁香港小姑娘，通过了AMEB钢琴8级考试，成绩是令人惊叹的A+。这个世界永远都不缺努力的人，谨以此文和所有正在努力的鸟妈妈，鸟爸爸和他们生的鸟蛋共勉。
2019年11月21日星期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