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母如子

在古代晚辈对长辈不能直呼其名，而且在行文时凡是涉及自己的长辈及尊崇的人名时，每每避而不用该字，而以改字、空格、缺笔等方法代替，否则可能犯大不敬之罪。

现代社会虽然子女直呼父母其名不至于治罪，但也属不敬、不孝之流吧。

我们家应该是个例外。三个孩子中我哥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和我妹妹应该算“大逆不道”之流。

1

我妈真名赵玉霞，今年70岁。按她自己的话说：我没感觉我70岁啊，我感觉也就50来岁。哪是50来岁，我看有时也就10来岁。简直就是“逆生长”。不是说她容貌有多年轻，而是心态，感觉年龄越大越象小孩，“老小孩、老小孩”说的真有道理。

她自己不愿意变老，我们也希望她永远这么“小”。于是，妈妈就有了另一个名字“赵小霞”，是我和妹妹的“专利”。我们叫她“赵小霞”她不但不以为忤，反以为容。

一次，妈妈在她们楼下的老年活动室和几个阿姨玩扑克，我和妹妹在楼上喊她，“妈----”，有人往上看但没人答应，后来一想，当妈的太多了，叫名吧“赵-小-霞，赵-小-霞”，室内有人听到说“谁叫赵小霞？”妈妈赶紧放下手中的牌说：叫我呢。跑出来告诉我们：这呢，玩完这把就上去。

回到室内，阿姨们问“你什么时候改名了”？妈妈有点傲骄地说：什么改名，我那两个姑娘给我起的名。几个阿姨掩饰不住羡慕之情笑着说：你们娘几个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的事岂止这一件？

2

光说名字我妈就好几个：妈妈以前做过一段保险，我和妹妹那时就称呼她“赵总”；又因为她好管我们各家的闲事，阵阵落不下，我们又叫她“赵桂英”……我们总会根据她的所作所为随时给她换名字，她也每每都乐于接受。

妈妈曾经是小学的民办教师，可现在自己却象小学生刚刚学字一样，走在街上看到哪个店铺新换了牌匾，总是以她认为的发音念念有声：“这又开了个秦（泰）伦外语学校”、“明天我们去董二（佟二堡）家看皮草”……简直是让人啼笑皆非。出门带上她绝对不会寂寞的。

我们家三个孩子的一、二年级都是妈妈教的。有时开玩笑说妈妈：误人子弟，我们三个要不是你教早都出人头地了。妈妈却不以为意说：出什么人头地，现在不挺好。在妈妈眼里，我们只要都身体健康，都能在她跟前承欢膝下是最幸福的事情。

3

妈妈是我们这几家的“大管家”，我们从不担心钥匙落家里，因为妈妈就是我们每家的“备用钥匙”。我们每家都离得不远，妈妈没事做点牛肉酱、芥菜丝、腌黄瓜之类的小菜就会给各家送点；谁家有啥事，打个电话：妈，我这两天回不去，你去帮我浇浇花；妈，我今天包饺子，你来帮我包饺子……妈妈总是乐此不疲。

妈妈还是我和妹妹的“小跟班”。我和妹妹商量要出去逛街。妈妈会说：我也跟你们去呗！我和妹妹使个眼色故意逗她：你去干啥，不带你去。她也会配合着装得可怜巴巴的说：带我去呗，你们试衣服我还能给你们看包。我们会假装无奈地说：行，那带你去吧，不许捣乱哦。

自从习惯有个“小跟班”后，每次出去都会首先给妈妈打个电话：妈，我们要去洗澡，你去吗？妈，我们要去超市，你去吗？……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下，妈妈每次都是来者不拒。

我和妹妹的这点“大逆不道”的罪行，无形中却满足了妈妈的虚荣心，妈妈成了院里阿姨们羡慕的对象：有姑娘真好，看人家那才是小棉袄呢；那俩姑娘对她妈可好了，走哪都领着，总能逗她妈开心……

妈妈似乎有些“得寸进尺”说：不光我姑娘对我好，我儿子对我也好。

陪伴是对父母最大的爱。

4

我哥可不象我和妹妹跟我妈没大没小，他简直就是“惯着”我妈。妈妈爱旅游，爱照相，每每到了旅游的季节，哥哥只要有时间，就会买一些吃的，开车带着妈妈四处游玩，遇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就会下车照相、野餐，一路上，妈妈都会开心得象个孩子……我们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尽量陪同，负责“插科打诨”或者照像时当当绿叶。

每次游玩回来后，妈妈的虚荣心都会爆棚，经常和她在一起玩的阿姨几乎都会知道“我哥又开车带我妈出去玩了，才回来”。象极了我们小时候穿一身新衣服到处炫耀。我们私底下时常压制妈妈：低调点、低调点。妈妈象个小孩一样掩饰不住兴奋却还装委屈地说：我没说，是她们问的。

歌德说：我们体贴老人要象对待孩子一样。

5

妈妈没坐过飞机，为了让她实现这个愿望，我答应她4月份我出门时带着她，可临时有事不能出行，和她说得推迟到9月份的时候她嘴里说着：没事的，坐不坐都行，可我却明显感觉到她的失望。

我心里忽然感到很愧疚，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对老人还是孩子，不要轻易承诺，承诺了就要做到。对于孩子而言，有些承诺也许过后还能补救；可对于老人，当她们身体状况发生变化时，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会让我们终生遗憾。

9月份我推掉所有事情，预订了两张去青岛的机票。提前好几天妈妈就兴奋得开始准备要带的东西。飞机快要起飞时，我握着她的手说：别紧张，没事的。她也强作镇定地说：没事。飞机忽然上升时，她的手一紧，随即飞机渐渐平稳，我看着她说没事吧。她说：没事，刚才“忽悠”一下，现在好了。我真的很为妈妈有个好身体而高兴。

健康是一切行动的本钱。

随着飞机逐渐升高，看着一排排楼房越来越小，变得象火柴盒，看着白色云层越来越厚，似绵延不断的雪山，妈妈也恢复了她的兴奋点，一会让我看这，一会让我看那。

我看着妈妈，忽然有一种感慨：曾几何时，妈妈是我们的天，她能帮我们解决一切难题；可现在：我们是妈妈的天，她一切都依赖我们。

6

我又想到她回去后她们院里又会引起“轩然大波”；又想到妈妈那难掩兴奋又佯装镇定的可爱表情，分明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又想到院里阿姨也会围着我说：这是“赵小霞”的姑娘。我又会笑着和她们解释：我妈不叫“赵小霞”。

“赵小霞”是我们的专历，就象我们称呼孩子“大宝、宝贝”一样。嫂子说：妈妈就是咱家的大宝贝。我们希望妈妈永远可爱，也许不应该这么形容妈妈，但是我们就是要她这样，我们会一直“宠着她，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