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爱芝(絮飞儿)
黄昏,徐徐翻开一卷书,才突然想起几案上那幅没完成的玉兰,画了个开头还没来得及画结尾。一时心潮翻涌,迫不及待走出家门,只因比画玉兰更为迫切的事是去看玉兰,小区里的玉兰该是开得正旺吧?不料,前两天还繁花如雪的那两株,已经谢了,而另两株白玉兰正力展芳姿,边上的紫玉兰在左顾右盼,娇羞不语。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不悲春花落去,也不伤秋雁南飞,因为季节总在一拨拨轮回,静静看一朵花落,默默盼一树花开,当雁归时,多少总会捎来远方的一些消息吧?时间在无声地流淌,当我还沉醉在那场江南的白雪之中时,春花已经开落无声,燕子已在当年的屋檐下衔泥再筑新巣;前几日还刚冒出一点绿芽的垂柳,今早便已柳花绒绒了。
有待完成的玉兰图公园里走一圈回到家中,轻展书卷,入得眼来的正好是纳兰容若的《清平乐•风鬟雨鬓》: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
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
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曾经倚着一树盛开的玉兰在月下的柔情缱绻,软语温存,浓艳而温馨,却带着些伤感,读来难免让人忍不住叹息。如今的形单影只,凄清冷落。昨日和今天,对比着孤单更孤单,寂寞更寂寞。又是伤春又是伤别,黄昏了还单影对梨(离)花。
纳兰性德,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初年词人。喜欢他的清丽婉约,哀感顽艳;他的旷世奇才,他的多情风骨;他的《饮水词》,在某个春天的黄昏捧读,依然闻得到那浸润百年的芳香,慢慢从书中飘将出来,如一杯陈年的老酒醉人心脾。他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不知成了多少人的憧憬,捕获多少人的心。
曾经流连在他的词境里忘记了时间,做一个旁观者看他的阴晴圆缺,潮起潮落。初学填词里曾写过一阙词:
《渔歌子.读纳兰词感怀》
鲜衣怒马扇轻摇,彤管点墨郁难消。
词肠断,念卢娇。笔花四照第一毫。
想来,我迷纳兰不是一星半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书写玉兰的诗词我读过的不多,其中与祝允明、唐寅、徐真卿并称“吴中四才子”的苏州才子文征明有一首《玉兰》: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
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原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
非常地喜欢他这样的表达,不悲春,不叹时光无情,只一心地对玉兰的美做一翻生动的交待:优雅而多姿,丰腴而秾丽,轻盈而飘逸像仙女下凡来。更把杨玉环赵飞燕的环肥燕瘦来形容玉兰的风采,就连骂过杨玉环肥婢的梅妃江采萍也要略逊一筹。真是妙也,怎能叫人不爱不释手呢?
留一支春色在我的画卷里不记得是哪个春天,我在QQ的日志里写过有关于玉兰的一段小诗:
一树树玉兰花,
在肆意展露芬芳
如含羞的少女欲言又止
昨夜一场狂风
她即遍染华发
一地残红
徒劳地挣扎
挣扎
在写这首小诗的时候,我的心也一定是揪着的吧?有对花的怜惜,对风的埋怨。如今的心境却是两样了,年光的流逝,世事的变迁,季节的更迭都慢慢淡定从容相待,能够在烟火里品味清欢。
搁下笔,窗外已是灯火阑珊,一盏茶也已从浓郁喝到寡淡。仰望满天星辰,有风拂过耳迹,在长满闲情的江南,从黄昏到黑夜,我为一朵花的开落在描摹着悠悠的情绪,缓缓地诉说。
2018.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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