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崩塌

从工作一天的按摩院出来，他有些不想回家，口渴，想饮酒或则说是想喝点东西，什么都好，不管什么，只要他愿意，即使是白开水他也会变成一个醉人。

买了一瓶红酒，上一次喝时还是父亲给他抿了一筷头，拧开，一口，味道有些涩、干，吧咂吧咂嘴，他突然有些想念那个筷头。

太阳被那栋高楼刺穿后，天暗的速度便很快，不一会儿鲜红的太阳变的橘黄，他站在角落直视着高楼大厦，闭上眼，手臂微微的张开升高些，又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想象着现在正沐浴在余晖中。

这个时候妻子应该正在做饭，食物的灵魂从锅里缓缓上升，而后香气弥漫，想到此处，他突然愧疚不已，跟他一起生活应该很苦吧，毕竟跟一个哑巴再一起将近六年，那些尖锐的性格，凸起的情感早早的就磨损殆尽，这种苦无法用食物去填补，早点断开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那瓶红酒再也喝不下去，扔掉又怪可惜的，不扔又想不出还能干嘛，他想着以后，也许会有用，所以家里很多东西都被这样保存下来。

妻子打来电话时碰巧一黑色塑料袋糊到他脸上，拨弄时错过了接听时间，有几个小孩正指着他狂笑，他也有些想笑，看着屏幕怔怔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装回了裤兜。

回到家已是几个小时后的事，妻子仍旧坐在饭桌旁，出神的看着眼前的饭菜，盘里是炒蒜台，里面的油已经凝固泛白。

他冲她傻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不然即使再过三十年依旧是这个样子，还不如像父亲一样，省得到那时候一直没扔的东西都能把彼此给淹没窒息。

他记不起是那天分房睡的，一切都很自然，就像河流总归要流入大海。他准备回房时妻子站了起来，“等等，我给你熬点粥。”

他嘴上依旧挂着那个傻笑。

妻子背对着他准备着，好几次开口发出几个音又止住。盖上锅盖，听着水“嘟嘟”声，他走到妻子身后，拍了拍她的手。

“我已经三十了，我甚至都感觉自己不能把那块石头推到山顶上，我不想每天醒来到躺下都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粥好了，他沿碗边吸着，一脸满足，一碗过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他想到，还好没有孩子。

在三十这个年纪里，他仍是茫然不解，所以他怀念过去，仿佛过去的美好才是人生。

明天是彼此的生日，已经有二十年没过过生日，他惧怕生日那天，甚至痛恨。

清晨起了个大早，妻子一反常态的还在熟睡，他新做了一锅粥，调到保温，穿了一套新衣服，轻轻的关上门，到市中心的商场时门刚开，人稀稀拉拉的，他买了一个蛋糕，现做，得等三个小时。他听到邓丽君的《甜蜜蜜》，又想起了那个筷头，他无力阻挡那些回忆的渗透。

那天抿了那一筷头后，下午等待蛋糕时父亲被逮捕，那时他也像现在一样刚站在音响旁听完《甜蜜蜜》，一直呆在那里等待父亲，直到被满眼通红的姑姑接回家抚养。

他上五楼，到一玩具店处，他问：有玩具枪没？

对方点头，他交了一张假钞。

此时身旁有个孩子在堆积木，越来越高，像是要成为另一个巴比伦。店家在耳边滔滔不绝，他只记住一句话:“堆积木开发智力。”

他走过去从底部抽走一块积木揣在怀里。

之后他冲到楼底，举起假枪大喊起来，警察来时四周空无一人，他抬手，闭眼瞬间他好像看到妻子正飞奔而来，歌曲正唱到“甜蜜，笑的多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