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追月八千里
“蝉只活一个夏季,秋天的果实又如何才能听到一声蝉鸣呢?”
———题记
〖一〗
阳光温和的照着,光影晕开,既不让人灼热的心烦也不让人瞧着风雨欲来。
琼山虽是座小山,但在这圈光晕里,也应能算得上美不胜收。
此时一位素衫盘发的年迈妇人就在山脚下,因着年纪大了稍稍弯曲着背骨有些费力的抬首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她身旁有个不过豆蔻之年的小姑娘。
小姑娘和她一同看着,到底是孩子,过了片刻小姑娘便揉了揉脖子眨了眨眼睛,小姑娘轻轻扯扯老妇人的手嘟嘟嘴道:“婆婆,婆婆,你不要再看天上啦,虽然你感觉不到阳光刺眼,但是脖子也会酸的呀!”
老妇人闻声动作缓慢的低下头,如果仔细去看,不难发现老妇人的瞳仁发散又暗淡无神。怪不得不怕阳光刺眼,原是双眼早已看不见了。
老妇人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微笑道:“豆蔻,今天在县城里玩的开心吗?”小姑娘听到问话眉眼立刻就弯成了月牙,笑的开怀可爱:“开心开心好开心的!那个说书先生说的话本子真好玩,那个糖人吹的好看又好吃…那个……”小姑娘像打开了话匣子,蹦蹦跳跳的说个不停,老妇人听到她的话也淡淡的笑了。若是去掉那岁月给予的满面褶皱,不难看出年轻时也应是个容貌清秀的美人。
老妇人和叫豆蔻的小姑娘沿着山路走着,小姑娘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要和老妇人说一说,欢快的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二〗
夜幕悄无声息降临,琼山半山腰孤零零的小茅屋里透着点点烛光,屋外是鸣蝉和风吹树叶的声音,屋内是孩童清脆干净的笑声。近看屋内的人原来是白日里的老妇人和豆蔻,两人就住在这里。
老妇人手里捏着个残缺的只剩一半的刻字木梳,豆蔻正因为好奇而缠着老妇人问为什么木梳只剩下一半。
老妇人听着豆蔻的问题,捏着木梳的手指有些微颤抖,她默了片刻,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豆蔻的头,:“豆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豆蔻仰着头笑道:“好呀好呀,婆婆什么故事呀,像说书先生说的那种吗?”
老妇人想了想,点点头,:“对,就像戏文里的那样。”
豆蔻转转眼珠,好奇的瞧着老妇人:“婆婆,那是关于什么的呀?”
老妇人紧握手中残缺木梳,似是感叹似是无奈的道:“关于故人…”
“故人?那是什么呢……”小豆蔻听言自己小声低估着,而另边老妇人却已经开口讲了故事。
老妇人道:“我们居住的这座山叫琼山,山脚下的县城叫做琼县。琼本是美玉代表着美好的意思,可那时候在这里却真真是应了另一个字‘穷’,那时候很多人食不果腹,也碰上旱灾之年庄稼颗粒无收,大多青年人便选择外出,这其中有一个青年人叫做秋实,秋实不想离家太远,便去了离家最近的地方,他在那里的渡口做些用劳动换钱的营生,他的生活就一直这样平凡平淡,直到那一天……”
〖三〗
老妇人说到这,停顿了片刻,豆蔻摇着她的手:“婆婆婆婆,然后呢?那一天怎么了?”
“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干活,却有个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子奔向他这边,女子身后有几个男人在追,秋实是个本本分分又善良的人,他救了这个女子,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子原本是一家青楼里的乐师,那日却被逼着接客,女子不从,才有了后来那一幕。”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夏蝉无以为报,唯愿公子好人长安。』那女子面容姣好眼含水光的望着秋实,秋实从未开窍的情种便在那时萌了芽。
『姑娘不必言谢,还是尽快找个安全地方安身较为妥当。』秋实红着脸和那女子说话。
『不瞒公子,小女子本无家之人,常日在这花街柳巷辗转,如今又能去何处呢?』那女子满面愁容。秋实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他从未和女子这般接触过,听得这名叫夏蝉的姑娘一口一个公子的叫他连忙摆手。
『姑娘不必一口一个公子的称呼,我不过是个市井粗鄙之人,怎么担得起。』……
“秋实和夏蝉的初遇就是这样,像话本里常写的英雄救美的桥段。”老妇人说到这,低头看了眼握在手中的木梳,停住了话头。
豆蔻不解:“婆婆,婆婆你怎么不继续说了,然后呢?然后他们是也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吗?”
老妇人听着豆蔻带着孩子特有天真的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应该算是的。”
“什么是应该算是呀婆婆?”
“如果后来秋实没有参军的话,他们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参军?是街上的人们说的那种大将军吗?是吗?大将军很厉害的!”豆蔻猛地睁大了眼,老妇人摸了摸豆蔻的头接着道:“那时恰逢战乱,国家征兵征粮,秋实想着在家乡干一辈子活也熬不来一个出头之日,所以他想去参军,那时也正逢他和他所救的夏蝉姑娘新婚,夏蝉不想让他去,但最终秋实还是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那秋实是因为成了大将军才不回来的吗?她不要夏蝉姐姐了吗?”豆蔻呡着嘴问着,老妇人摇摇头:“秋实只是个普通人,他进了军营也只是个普通士兵,他没有成为大将军,但他确实没回来,大字不识的秋实托人给夏蝉带了封信。”
“信里写了什么呀?”
“信里不过两句话,一句是告诉夏蝉他不会再回来了,另一句则是让夏蝉另觅良人。夏蝉不相信自己等了秋实三年,最终却只等来这么一封算不得书信的书信。夏蝉托人给秋实回信,可却没有任何结果,夏蝉不相信秋实会如此,她又等了秋实一年,终于在秋实离开的第四年,夏蝉收到了秋实的第二封书信,夏蝉高兴坏了,可当她看过信后,却是号啕大哭起来,夏蝉哭了很多个日夜,直到再也哭不出泪水来,但她的眼睛却因此失明了。”
豆蔻瘪瘪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婆婆,信里说了什么,为什么夏蝉姐姐会哭瞎了眼睛呢?”
老妇人讲到这,声音开始哽咽:“因为信里说,秋实已经不在了。”
小姑娘听到这就哭了,扑进老妇人怀里,:“婆婆你骗人,这和说书先生说的不一样,他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老妇人抱着豆蔻,不在继续讲她的故事,她哄着豆蔻不再哭泣。
豆蔻依然抽泣,却停下了号啕大哭,她小声地问着:“婆婆,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故人。”
老妇人摇摇头,她无神的眼不知看向哪里。
〖四〗
老妇人没说下去的故事,其实也很平常,不过却真真是像了戏文话本的。
夏蝉等着秋实,从满头华发到两鬓苍苍,她不相信秋实就那样抛下了她。
事实证明夏蝉是对的,秋实并没有死去,秋实从战争结束后,就领着军饷回来了,但他虽然在战争中活了下来,却瘸了一只腿瞎了一只眼,还有大大小小数不尽的伤,他不想拖累他爱的姑娘,他也不想让他爱的姑娘看到他这般模样,于是他托人写信给了他爱的姑娘,他将他走时从姑娘那里拿的用来睹物思人的木梳也一并还给了他爱的姑娘。他想着,他就默默的看着姑娘就好。
老妇人就是夏婵,夏蝉是在街头听到了她爱了等了半生的人的声音,她看不见了也不敢去认。
她只能茫然的在心里想象她爱的人如今是什么模样呢?
豆蔻想知道的故人,夏蝉本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可现在她想,故人应是夏蝉与秋实,是天下太平时与你茶米油盐过活的人,是乱世浮生与你只托相思不敢相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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