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二月二

农历二月二，天气转暖，男人们积蓄了一个正月的头发也到了理一理的时候了。因为整个正月是不能剃头的，说是会死舅舅的。这当然牵扯到中国人关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旧观念，至少大清以前男男女女的头发从生到死是不能剪的。古人所谓理发也不过是沐发与梳栉，决不是如今的剪发。满人入关，“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剃头令强行实施，才使汉人被迫强制剃发留辫。也便有了“思旧”和“死舅”的说法。不过到了现在，这样的讲究也只留在人们的调侃里，谁也不会茈着一头的长发出门的。只是如今又有了“二月二，剃龙头”的说法，所以这一天不管是城市的发屋中，还是乡下的庭院里，人们都会去找理发师剪上几剪子，把那个“龙头”也仰一仰。

剃头

小时候村子里没有理发师。

那头发长了怎么办呢？

记得那时，同村有位长辈，善使各种刀具，虽不是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但是村子里劁猪崽、杀年猪、剃头，离不了他。二三里是他最忙的时候，一面家家新捉的猪崽要等着他劁，一面村子里男人们头发也到了该剃的时候。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矮个子的黑瘦老头，比父亲大几岁，我应该叫他大大。因为他耳朵背，人送外号“聋拐”，我们也在背地里叫他“聋拐大大”。当然也有胆大的，当着他的面叫“聋拐”的，只是因为耳背，他也听不真切，意为是叫他，也微笑着答应了。我们便笑着跑开了。

“聋拐大大”特别喜欢我们这些小娃娃们，如果在巷道里碰见，一定会捉弄一下我们。那时的我们大多时候是光头或是短短的，被他捉住后，便拿嘴巴啃我们的脑壳，说是要“吃脑子”。我们也便会挣扎，也有吓哭的，不过可能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当然他也只是玩玩而已，最后总是那句，“还没熟哩，过几天再吃吧！”，说完便又背着手走开去。

剃头的日子不需要预约，正月一完，他便挨家挨户地上门服务。“聋拐大大”不管穿什么衣服，腰间总喜欢系一根黑系腰。他最爱吸旱烟，一根长烟锅常不离手，不吸烟的时候便把烟锅别在腰间。原来他那个黑系腰便是专为这旱烟锅而系的。

剃头前他总要先吸一阵子烟，因为主人总要先表示一下心意。烟锅里装满了金黄的烟渣子，火捻子引燃后，那烟锅就变成了灶火，随着风箱的开合，闪着火光。聋拐大大的两个腮膀也有节奏地臌胀，嘴里也不时吐出一股股的青烟。那时的我已经“披挂停当”（经常是妈妈的围裙，或是头巾早已围在脖子里了），准备接受“洗礼”了。总盼着那烟锅子里的烟别灭，就这样一直吸下去。

头可是总要剃的。

“聋拐大大”把吸完的烟锅子在鞋跟里磕了磕，顺手别在腰间，又从衣服里襟里摩挲出一片黑油布，里面就是剃头的刀子。母亲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淘湿的热毛巾往头上一盖，热热的、痒痒的，很舒服。随着嚓嚓嚓的剃刀声，地上便落了一层头发。

推头

上初中起，村子里已经有人家开始用推子推头发了。后来，父亲也从老远的“合作社”买来了个手推子。因为我们弟兄三个加上他，隔三差五就得理一理，怎么说还是得有一个。不过那推子还是不好使，毕竟是机械，螺丝的松紧、牙齿的咬合、手速的快慢都会影响到理发的进程。父亲对于这个就不在行，就很难上手，记忆里都是母亲给我们理。

其实使手推子还是蛮讲技术的，要用拇指卡住左边手柄，食指和中指夹住右手柄上的卡子，用巧劲有节奏地一捏一放，每次理下的发要甩出去，不能堆在头上。如果推子出现夹发现象，就要调整推子上的螺钮，时间久了，母亲已经能从声音上判断。她在理发前总会先握住推子捏一会儿，听声音，调螺丝。

那时候，村子里借东西是家常便饭的事。借车子、借气管子、借铁锨、借背斗、借馍馍、借油盐酱醋……感觉能借借来的东西就坚决不买一样，推子当然就更要借了。先前我们也去借别人家的，后来是别人来我家借。先前没人会使，到后来谁都会拿上捏两下。

再后来，就有理发馆了。毕竟是专业人员，理出来的发型样式就跟母亲理的不一样了。等到初中毕业到外地上学，就开始在理发馆理头了。

只是家乡那些顽固的老辈人还是不愿进理发馆，他们固执的头脑里容不下女理发师对他们“高贵”头颅的“蹂躏”，他们依然在剃刀下露出一个个光光的穹顶来。

剪头

等到了后来，理发师是极少用推子的，好的理发师仅凭一把剪刀就能修出漂亮的脑壳来。所以，过去的剃头也便成了剪发。

我曾在县城的一家浙江人开的美发店长期理发。

老板是个干练的三十开外的男子，嘴里含混着江南小调和西北蛮语，一手使剪，一手握梳，梳起剪落，咔嚓声声中赘发洒落。他屁股下的那年装有滑轮的圆凳在你的身边转上一圈后，大概的样式就已成型。然后是瞅瞅、剪剪，不时把你酸困的脖颈扶正，并对着前面的大水银镜子校准。最后才用几下电推子，修出鬓角和后颈。取下围巾，一块海棉在领口间紧抹出碎头发，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洗头，洗去残留的碎发。而且这里的洗头是躺下来的，一点也不害怕肥皂水流到眼睛里，况且那洗头师傅的手指头在你头顶捉弄的感觉真得很享受。我想如果很困，你会不自由的进入梦乡的。另外最后他拿着头龙头在你头顶冲洗时那种爽到脚心的感觉不就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醍醐灌顶”吗？涌上心头的睡意全消，才知自已是在理发，并非洗礼。

洗完后，仍旧坐回先前剪发的椅子。这一次是“吹”。

冬暖夏凉，吹风机里的风是可调节的。一只手晃动吹风机，一只手拨弄着头发，好让它快速风开。这就是“吹洗剪”一条龙服务。当你看着镜子里的新发型，整个人都会精神百倍了。

美发

好久没有去过理发店了。因为脱发的缘故，已经没有去理发店的必要了。不过现在的理发店已然不同于过去了，光靠剪头发已经挣不到钱了，而且他们更欢迎女人们的光顾。女人们花在头上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就像她们的长头发一样，可以烫成各种卷卷，不喜欢了还可拉直；可以染成各种颜色，五大洲的颜色还可以在一个头上出现；这些都是要花时间的，一个下午就窝在椅子里，头上罩着各种形状的机器。怪不得理发店都不叫“理发店”了，而是挂上了“美发”甚而“美业”的招牌。美发行业俨然向着美业发展了。

的确这是这样，无论是过去的剃头，还是如今的烫头染头，它都表现的人们对美的追求与向往，区别只在于是自觉还是不自觉而已。

如今的理发店装潢技术堪称一流，曼妙的音乐、明亮的灯光、舒适的座椅、……再加上服务员温柔的话语，这一切就构成了一种虚幻的真实，置身其间的你很容易产生“身不由己”的感觉。

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人类，在习惯于两足行走后，其体形和外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达到成熟年龄后，近似于黄金分割的躯干和肢体部分的比例，以及可以用三庭五眼描述的头部，是人显著区别于其它生物的基本特征。因此，对于头部及面容的修饰明显优于其它部位，所以美容美发业的繁荣便成了当然。

当今时代，尤其是在化妆术的点缀下，出现了许多美观大方的俊男美女。然而也会有因为美而不顾及他人感受的情形。在众目睽睽的公众场合中，有些人缺乏的不是优美靓丽的外表，而是超凡脱俗的心灵。由于学识才干以及身材和容貌原因而在窗口行业从事不同种类事务的人，也需要随时保持和维护美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