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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有没有本事,人都得死。
小说家笔下的人生好像天边夕阳下的云彩,美妙而又虚幻。现实的人生却是那么不堪,总会在成长的某个阶段经受到粗俗肮脏的言语洗礼。有的人会用更加卑鄙的嘴脸应对龌龊的生活;而有的人却用意志来承受用理想来实现自我成就。
吴大成第一次获得局级劳动模范的时候,不过就是个吊车班长。年纪轻轻的他不光要带一个十来个人的司机班,自己也要开车作业。在这群大老粗们里,他也是个大老粗,只不过由他挑头干活。这些人里有从社会上进来的,之前是干什么的,背景是什么都不得而知;有刑满释放没地方安排工作的;还有子弟接老子班的,考了一个司机班,就过来开吊车了。吴大成除了每天安排布置当天的任务以外,还要时常处理协调司机们的关系。拉帮结伙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时不时还会有人住进医院。
这些事情在那个时代里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但吴大成有他的想法。一天,有个打架出了名的混混又在挑头闹事,和一个子弟打起来。吴大成过去劝架不成,反被打了一拳头在后背上,当时他就急了。今天得有个说法,不然没完。那个混混是个吃生肉的,老家话讲生着呢,还在乎你这个。吴大成和这混混你来我往几个跟头摔下来,明显是占了下风。但吴大成不服输,眼看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还要硬挺着站起来和混混比试。把个混混倒是给吓住了,俗话讲愣的怕不要命的,吴大成今天就是要搭上自己的小命也要给混混上一课。最后,几个同事又是抬又是架的把吴大成送到了医院抢救。混混从此也再没有去惹吴大成。
出院以后,吴大成继续每天布置任务,调节关系,却比以前顺畅多了,也听话多了。而吴大成依旧是每天早上七点不到,就来到自己的吊车前,打来一桶水开始洗车。然后爬到车底下、顶上检查,再打着火听声音看有没有异常。这一系列操作早就成了吴大成每天的必修课。这台爱车为他创下了“一日吊三塔”的战绩,成为当时天津炼厂建厂以来里程碑式的新闻。
为此,班里的司机就传出怪话来,换做是谁谁谁一样能干好,兴许还会干得更好。吴大成也觉得是上天的眷顾,干好自己的活是本分,能拿荣誉却是运气好,人不能总是运气好,如果碰上运气不好的时候呢,该怎么办,就不活了吗?
等到他参战过引滦入津工程的时候,他已经获得五次劳模的荣誉。那些说怪话的人却从来没有闭上嘴,虽然他们也看到了吴大成扛道木把腰扭伤住院,也看到吴大成带着工友们昼夜奔波在津港公路的工地上,也看到了市里的领导接见了吴大成。他就在这荣誉与诽谤中办理了退休手续,从此淡出人们的视野。
再次走进人们视野的,是在公司专业重组的时候。设备和大批技术人员被划拨到新的企业,母体公司经过阵痛转型多专业综合的服务公司,所有人员都搬到新的办公场所办公。旧的办公楼在一声巨响中轰塌,从此再无记忆。废墟中发现大量的老照片,因为人员更替变化很大,早就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故事,更看不到里面的价值,所以就没有人再去翻捡出来整理,任它随风而去。
曾经的年轻小伙吴大成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他是在2020年的时候去世的。
老吴走的时候,他唯一的女儿还身在深圳,是在老伴的泪水中静悄悄地离去的。告别仪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只有寥寥几个生前的好友、同事前来吊唁。有工会干事小张帮着在太平房忙来忙去,因为还要收拾整理刚刚搬到新办公室的资料,他提前回了公司。望着一堆杂乱的文件档案盒子,小张轻轻地叹了口气,蹲下来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有三十年前吊装获奖的荣誉证书、有津港公路通车的剪彩照片、各类文件。一张照片从档案盒里掉了出来,正是老吴陪同公司的领导在工地上检查工作时的场景,那时的老吴正年轻,一脸的阳光。小张捏着照片走出办公室,来到阳台,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明天,也许老吴的老伴会跟着他们唯一的女儿投奔远在深圳的女婿。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也许有一天老伴也要走了,会和老吴葬在一起,那以后,就真的在没有人会想起他们了。”小张想到这,心里不禁一阵酸楚。这时,同事小赵办完事也回来了,看到小张就走了过来“忙完了?”“还没有,刚看到这个,就出来抽根烟。”说着,小张就把照片放在阳台的水泥台上给小赵看。小赵瞥了一眼,也叹了口气说“人怎么都是这么一辈子。”一阵风把照片吹了起来,小张没反应过来,眼望着那张照片越飘越远,直到消失在天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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