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她有少女的天真也有成年人的狡黠世故。
小时候的第一场露天电影是她牵着我的手去看的。是在夏天的夜晚,有没有萤火虫不记得了,放映的电影是什么内容更不记得了,只记得回程的路很黑,而乡下人又睡得早,沿路没有一户人家点着灯,我们走在没有路灯的乡下泥土路上,二姐握着我的手叫我抬头看星星,我问她这么多的星星是从哪里来的?她说地上有人相爱天上就会多亮两颗星星。我看着满天的星星问她什么是相爱?她说,像爷爷奶奶那样就是相爱。
现在,天上的星星已经因为二姐和二姐夫多亮了两颗。
除了小时候一起看的露天电影、在我缝合下巴伤口回家后哭着喂我喝的花蛤豆腐汤外,我其实也想不起来她还为我的童年创造了什么美好回忆。她随家人常年在外,而且那时通讯不发达,每年只有春节长假才一起看看电视吃吃饭,但7岁的年龄差带来的代沟也使我们无话可聊,说的最多的话也不过是:吃这个吗?过来帮我换台......
这样尴尬的关系是在她嫁人后消失的。她嫁人之后,我反而变成了她的跟屁虫,在做跟屁虫的日子里,重新认识了二姐。
原来二姐,藏着一手好厨艺。在她的厨房里,每一道菜都有固定的程序,从择菜、切肉到下锅、起锅都必须是一丝不苟的。她的私家菜单为我短暂平庸的高中周末生活添色了许多,但如今在和她日夜相处的日子里,她的私家菜单竟只剩炒青菜、炒肉和炝肉汤。她问我喜欢吃什么,我把憋了一周的菜单全倒在饭桌上,她夹了一根青菜,嘴角带笑:我只是问问,你又何必那么认真。我不认命:“那把午饭和晚饭对调一下啊!”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强者压迫弱者,她挑了挑眉看我:菜铲子在我手上!
但我也不是时刻被压迫的。
昨天一起去买菜,路过人家院子,她指着一丛薄荷认真地向我介绍:你看,这是百合哦。我看着满地的薄荷,差点怀疑我的知识储备库,这是野百合?卷丹百合?麝香百合?这分明就是跟分不清吴彦祖和刘亦菲一样的呀。
在接受我的嘲笑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着河边物业刚割完的草坪:青草香真好闻,难怪牛爱吃草。中年少女的脑回路,普通人理解不了。
二姐在吹灭32岁的生日蜡烛后坐在我对面跟我讲,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觉得家人、朋友比利益重要,但也不能怪他们把利益摆在首位,因为每一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想起六岁时经历的“下巴劫”,从医院回去后,看她等在家门口,然后一边哭一边喂我喝花蛤豆腐汤,眼泪这个东西传染得比流感还要快,见她哭我也吓得哭了。现在她给我的解释是,给吓的,原来就长得丑,这下巴添了一条疤岂不是更丑了,嫁不出去不得赖婶婶手里了。果然是家人最重要,当年才十三岁的她就为我嫁人这事发愁了。
她曾在八年前因为一桩不被看好的婚事把全家人都愁坏了,但这一桩不被看好的婚姻现在却逆转成了典范。她在某一个时刻从被保护的小鸟长成了独挡好几面的大女主,却也丢掉了某一些宝贵的品质,比如因为二姐夫,她从能做出满汉全席的厨神掉落凡间变成只会煮炝肉的菜鸟;因为二姐夫,她从能将家收拾得像样板房变成了拖地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道的人……可见婚姻对一个女人的改变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是闪着少女光芒的二姐、是家人最重要的二姐,但我更希望她是站在神厨界的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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