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

      遥远的天那边，是爷爷的老家，那里有一条河，清澈纯净，鱼虾自在游，我的婴幼儿时代便在那里度过。大河边，杉木溪村，多美的地名啊！那时成天的任务便是找乐子玩，也没少跟着哥哥姐姐们下河嬉戏，多是看着他们在河水里扑腾凫水寻螃蟹捉鱼——我只有跟着乐的份儿，而自己既没学会游泳，也没学会抓鱼，因为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当然，他们抓的战利品鱼虾蟹之类，我倒是蹭了不少过了嘴瘾。

      等到开始上幼儿园的年纪，随着父亲母亲搬家，便离开了那条河，从此下水的机会甚少，穷乡僻壤，连个游泳池都是奢侈得罕见的。而每年的暑假，便有了新盼头，可以选择去外婆家，外婆家甚远，在山的那边，也有一条美丽的河。夏日炎炎，下河洗澡的、洗衣服甚至洗菜洗农具的乡亲们，便三三两两地往河边聚集，唠嗑了、拉拉家常、清爽地洗漱一番，欢声笑语过后，一天的辛劳便散去。离家较远，又只能寒暑假才来，我在外婆家的玩伴甚少。每当这时，不会游泳的我便惨遭嫌弃，旱鸭子只能在岸边的浅水区泡泡澡玩玩水。而那些水性好的玩伴们一股脑地往深水区打水仗、比赛潜水摸鱼摸石头，总之各种玩法精彩纷呈，我只好在岸边叹着气。这样的情形持续几天后，我开始不满足，倔强的观察玩伴们游水的动作，暗暗下决心要学会游泳。刚巧岸边有块儿大石头，我便一次次地稍微远离它一段距离，然后偷学玩伴们的动作，试着练习游泳。一次次的失败偶尔的游了一小段，心中狂喜，就这样，我算是无师自通地学习了狗刨。

        上大学的城市虽然号称千湖之省的都城，东西南北湖俱全，学校边傍着南湖，去之前，还暗自勾画了许多与湖的美好画面，然而去之后，才发现，那是大家避而不去的地方——九十年代湖水干净还可洗澡洗菜，千禧年之后便污染得一塌糊涂，几里之外都飘着死鱼和污水的恶臭，更谈不上游泳了。在大四时，学校新建了游泳池，便想着某天去游游看——然而，终究许多变故，我在那儿待了七年，从没有踏进去过，甚是遗憾。

      恋爱结婚后，先生酷爱游泳，我时常陪他去泳池，然而多半是看他游。先生在水里是如鱼得水，时而深潜在水底，时而挥动他的大手臂击水奋游。看着他游，虽然他偏胖的身材略微碍眼，但是他那潇洒自如的姿态甚是感染人，我虽然没有亲自下水，也能体会到他畅泳的乐趣。偶尔，我也下水，但总是笨手笨脚，继续狗刨式划水，既无技术也无美感，还十分紧张。潜水闭气是坚决不敢的，有一次偶尔鼓起勇气把头埋下去，不到半分钟赶紧冲出水面，呛了不少水，从此任先生如何哄骗，再不肯尝试了。

        儿子出生后，随他爹，虽然不会游泳但酷爱水。无论是泳池、河流还是大海，总是寻找机会下去撒欢。想起两岁时带他到岛上去玩，一大堆沙滩玩具辛辛苦苦带过去，结果一个没用上——他只是非常欢乐地套着泳圈重复扑进海里-上岸-再扑进海里-上岸这样的程序，什么玩沙子、环岛游、海鲜美景全不在眼里，一天到晚，只做这一件事情。傍晚下着雨，吼上岸后，趁我收拾物品，一个人连泳圈都不带，又偷偷跳进海里玩，真是吓死为娘！

        而这个暑假，刚满五周岁，想着给他报了游泳培训班。试水时，刚开始教练嫌弃他小也嫌弃他憋气时间不够不肯收他，他却不服气硬是在我的短期十分钟特训下憋够了时间，终于达标被破例录取。于是开启了陪练模式。长长的三小时，泳池边上围了一大圈大妈大爷叔叔阿姨，都是陪练的，看手机的、聊天的、还有看书的。我开始思考，这漫漫三小时，他在里面上课，我干嘛呢？要不我也办个卡进去游游？心动不如行动，于是办了卡，兴冲冲地拉着儿子进池。一方面可以近距离观察儿子上课情况，一方面也有自己的小私心——说不定游着游着，就学会了或许还会瘦了呢？那天，突发奇想摘掉多年的高度近视镜，戴上了先生的泳镜，然后试着把头埋入水里，一阵难受呛水后赶紧抬头。一而再再而三重复后，突然意识到，如果在水里我不呼吸呢？于是开始新一轮尝试，这样的状态是非常之好，眼睛不再难受，鼻子也不难受了，一种从没有过的体验震撼我心——我好像鱼儿，突然就适应了水中的状态，我开始可以在水里憋气了，接下来，无意听到教练们训学员的要点以及发在学员群里的标准动作教学示范视频，我给自己买了泳镜，开始练习规范的姿势。一天天，我开始享受慢慢地从泳池这头游到那头的舒展。晴朗的天气或是晚上开灯时，我身处水中，清晰可见光亮的一条条一团团的水波荡漾；而阴天或是微雨时，憋在水池中，一团浑浊，无甚生气。慢慢地状态越来越好，儿子上完课，便回儿童池练习或是玩水。我又试着带他到成人池深水区练习。看着他像小青蛙一样蹬腿划水，甚是可爱。有时候，他把手搭在我肩上，然后跟我一起蹬腿游往深水区，歇息片刻再返回。我好像找回了失而复得的自在，一种克服了对水的恐惧之后的轻松。

        感谢这个暑假，游了人生中最多的泳——有时候，放下执念，不设限，或许会有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