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无间之用间
阴暗的岩石洞穴沉积千年的黑暗此刻因为张文山手电中的一点光明而显得不再孤寂，除了潮气在岩壁上积累出的水珠一点点滑落地面，摔碎后发出的清脆响声外，就只剩下那些攀附在岩石表面的我湿滑的青苔会在昏黄的灯光下被染上的一点光彩。
洞穴并不深，却十分狭窄，只容得下一人通过，因为地面上那些未知品种的青苔潮湿光滑异常，再加上洞穴的倾斜角度近乎是九十度。
所有人攀爬起来都十分的艰难，几乎要手脚并用的抓住岩石一点点的突起才可以向上挪动一小步。
只走了几米远，张文山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滴已经毫不客气的打湿了他的眼镜，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身上的内衣也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不知道有多久了，走在这阴暗的洞穴里，只感觉寒气侵入了骨髓。
张文山用嘴叼着进口手电，仰着头望了望头上的那一抹光亮，出口距离自己已经并不遥远了。他鼓起力气再一次绷直了上肢的肌肉，手脚并用努力挺直身子向前挪动，他们现在的位置根据GPS定位显示已经进入巨佛背后的岩壁内，他们正一点点攀爬近乎九十度的通道接近建立在悬崖峭壁上的悬空寺。
外面的平台上，胖子阿明感觉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由于撞击引起的脑震荡晕眩此刻减轻了许多，身体也有了一些力气。
“唉，该吃中午饭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太阳已经正午时分了，伸手推了一把身边的宋光良。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我去煮面。”
宋光良也很有眼色，连忙应了一声起身手脚麻利的忙活了起来。眼下自己还要这些人带自己出去，他很清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起头的道理，所以对人的指使也并不排斥。
他们这次进山，有了姜大海的大力支持，所有的装备都是专业探险队配备的，而且山林中也有不少可以吃的食物。
所以他们虽然已经进来三四天的时间，但是队伍根本不缺少什么燃料和食物，比起张文山和胖子阿明上次去塔克拉玛干的探险条件好的简直就像是住在五星级饭店一样。
最关键的太行山地处华夏腹心，距离最近的县城也不过百十公里。遇到什么意外发生，都可以通过卫星电话及时和外界求援。
宋光良手脚麻利点燃了他们携带的酒精炉，又从随身的水壶中倒入了一些清水。等到水烧开后就放了一捆挂面，又切了几块火腿肠一起煮了，最后还点了一点花生油增加香气。
不一会酒精炉里的油脂加热后散发的食物香脂味道混合着面食的香气就在不大的平台上传了开来，看起来食物被烹制还很不错。
“没想到，你还会煮一手好挂面，我以为你这样的留日学者只会吃鱼生和寿司呢。”胖子阿明看着人家忙活，手里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只香烟，不经意的问道。
“我在日本确实是爱吃鱼生，也爱吃乌冬面。不过回国后，这个挂面倒是经常吃。”宋光良听了胖子的话，哈哈笑了笑。实际上他在日本生活过了七八年，深受日本饮食文化的影响，早就习惯了日本的饮食，但是他毕竟根子是在中国。
回了上海后，孤家寡人一个住在别墅里，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给自己正经做几顿像样的饭菜。所以他经常是用一碗挂面来打发晚餐的。
“你和安琪儿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留日的同学？”胖子阿明顺着话题扯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张文山曾经告诉过他，这个男的和安琪儿不仅仅是同事关系，而且二人私下里也十分的亲近，似乎还有其他的关系。
这样的猜测难免让胖子阿明有些吃醋，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理变化，但是他还是不由自己的将自己的各方面条件都和这个人进行了比较。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老光棍，干着职业风险不低的刑警，每个月不过几千块钱，只是靠着一碗方面面解决夜宵的男人，他的男性魅力确实比不上眼前这位住着上海高档小区，有着大好前途的富有的高帅富。
“这事是谁告诉你的啊？”宋光良盘腿坐在炉火前，双眼紧盯着面汤火候，不以为然的说道。
他一个人在丛林里晃荡了一天的时间，早就尝过什么叫做饥饿的感觉。所以尽管张文山抓到他后已经给了他一袋压缩饼干，但是那玩意的味道怎么必得上热乎的汤面更加足以慰问人心。
“其实我是留日的研究生，在东京大学学习的佛教史。而安琪儿是在美国留学的，她专门学习的是西方史。我们不算是同学。”宋光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们不是同学，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胖子阿明听到宋光良的回答，不仅有些意外，他记得安琪儿被救回来后曾在他面前用日语打过几个电话，被胖子阿明碰见后，曾解释是给几个日本的同学打电话报一个平安。
当时胖子阿明和张文山以为安琪儿和宋光良一样都有留学日本的经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现在宋光良却告诉他，他和安琪儿不是同学，而且安琪儿还是在美国留的学。
那么安琪儿为什么要和他说是同日本的同学打电话。
“她是个好女孩，我是在一个国际论坛上通过几个同行认识的安琪儿。当时我还没有回国，在日本东京大学研究些佛教史。你知道咱们国家甘肃敦煌的莫高窟在上世纪发现了藏经洞，当时咱们国家军阀混战，对于这些文物根本没有人在乎。不少许多珍藏的佛教文物都被日本人当年偷走了，所以现在许多研究西域古代历史的的考古研究只能到人家那里去学习。”宋光良说起当年求学日本的因由也是感慨良多，他曾经是国内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因为专研佛教历史，被国家公费培养送到日本学习甘肃莫高窟的敦煌学学。
自己国家的历史却要到外国去研究，人家还研究的比自己好。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耻辱。
“这事我知道，安琪儿一直对西域的东西比较感兴趣。”胖子阿明对宋光良的话多了几分相信，安琪儿在认识张文山和胖子阿明之前确实一直在学习西域历史，想要完成父亲的心愿。
高中教科书上曾经详细的讲诉过甘肃敦煌莫高窟的故事，胖子阿明也知道一些。
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在莫高窟居住的道士王圆箓为了已被遗弃许久的部分洞窟改建为道观，而进行大规模的清扫。当他在为第16窟（现编号）清除淤沙时，偶然发现了北侧甬道壁上的一个小门，打开后，出现一个长宽各2.6米、高3米的方形窟室，内有从4世纪到11世纪的历代文书和纸画、绢画、刺绣等文物5万多件，这就是著名的“藏经洞”。
发现了震惊世界的藏经洞本来是西域史学界的一次盛宴。不幸的是，在晚清政府腐败无能、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的特定历史背景下，藏经洞文物发现后不久，英人斯坦因、法人伯希和、日人橘瑞超、俄人鄂登堡等西方探险家接踵而至敦煌，以不公正的手段，从王道士手中骗取大量藏经洞文物，致使藏经洞文物惨遭劫掠，绝大部分不幸流散，分藏于英、法、俄、日等国的众多公私收藏机构，仅有少部分保存于国内，造成中国文化史上的空前浩劫。
作为西域佛学文化的瑰宝，莫高窟的敦煌学无疑是其中最重的一颗明珠，那些藏在博物馆中的古代文献无疑就是历史的代言人，安琪儿学习西域历史自然也要细心研究这一课题。
“术业有专攻，安琪儿她对于莫高窟的事情只是想要了解一些皮毛，所以不想深入研究那些看不懂的佛学古代文献，就把目光放在了日本学者的论文上。但是她的英语很好，但是日语却不精通。”宋光良将挂面盛了出来，递给胖子阿明一碗继续说道。“她就通过国际论坛联系到了我，请我给她翻译了一些日本学者的论文，要求尽量保持原意。后来我回国了，她作为报答帮我联系了博物馆的工作。”
“你是说她不懂日语？”胖子阿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手里接过了宋光良递过来的挂面。
“可能简单的也会说一下，但是中国人说日语都是一个声调，类似老外学咱们普通话的味道。跟那些东京人、大阪人的土味道绝对不是一回事。”宋光良似乎被引起了谈话的兴趣，捧着饭碗讲了一些东京人和大阪人说日语的一些区别。
东京人使用的语言是官方日语，而有的大阪人说的关西方言的话就算普通的日本人也会有听不懂。一般东京人不喜欢大阪人说大阪话，调调听起来怪怪的，但大阪人以说大阪话为荣。
“那些学者大都都是京都人，也有一部分是大坂人。所以就算安琪儿懂得一些教科书上的日语，她没有在日本生活几年，也很难准确的不改变原意的翻译那些论文著作。所以她才找了我帮忙。”
宋光良一边吃着挂面，一边说说笑笑的讲着大坂人和东京人的区别。比如你去了这两个地方仔细观察，在东京和大阪还可以看到这样一些风景。比如，在银行的ATM机前面，东京人一般都会规规矩矩地排队等待，大阪人则总是在排队的时候向前探头探脑，好像是在问“怎么还没有完?”街头交通信号的红灯改变以后，东京人会左右张望一下再过人行横道，大阪人则是马上急冲冲地走过去。在电车上遇到手机响了，东京人一般都会轻声说：“我现在在电车里面”，然后就把电话关闭，在大阪的电车中则可以看到不少人在打手机电话。在东京的便利店里面，人们如果看见复印机上面贴着一张写有“故障中”的纸条，就会耐心地等待，大阪人遇到这样的纸条，就会询问店员：“为什么不快点修理?”在城轨电车离开站台以后，东京的站台上还会有乘客在等下一辆车，在大阪的站台上就会空无一人。
宋光良讲的眉飞色舞，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胖子阿明越来越凝重的表情。
“普通话，方言。”这两个词语仿佛带有魔咒一般在脑海中旋转，组合，拆分，胖子阿明端着饭缸，他反反复复的咀嚼着这个两个词，警察的直觉让他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此刻他根本没心思去听宋光良的说法。
他记得在太原宾馆的时候，他跟安琪儿是住在一个总统套间。虽然安琪儿总是一副失神落魄受到惊吓的样子，很少跟他们说话。但是他却清楚记得安琪儿的口音，那是地地道道的普通话。
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可实际上普通话语音采集地是在河北省承德市滦平县金沟屯镇。普通话与汉族人口占比最高的官话方言区最为类似，所以也是许多外国人跟着中国老师学习的语言主要发音方式。
但是安琪儿不应该说这样北方方言为基础的普通话的。
“安琪儿好像是上海人，她平时虽然也说写普通话，但是上海方言的味道还是和张文山这样的北方人完全是两股味道。”
胖子阿明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清楚了，他清楚的记得一年前自己和安琪儿在沙漠中冒险的时候，安琪儿说的就是那种带着上海方言的普通话。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一个人土生土长在哪里，说的就是是哪里的话。没有几十年的异乡文化熏染，怎么可能突然改了口音。
“糟了，我们被骗了。”
胖子阿明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站起身大喊一声，声音吓了宋光良一跳。
“怎么了，什么是假的。面条不好吃吗？”宋光良有些莫名其妙，捧着挂面才吃了几口，见到胖子阿明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
“没事，吃完东西。咱们去找张文山。”胖子阿明重新坐下，脑海里开始整理最近这段时间和安琪儿相处的那些经历，越想越觉得有些可疑。他们救回来的真的是曾经陪着他们在地下宫殿里与盗墓贼纠缠不休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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