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月,醒来时连生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不记得了自己的身份名字,也忘了她的过去曾经,周遭一切全无印象。
她盯着床上粉蓝的罗帐与锦被,用心地去回忆试图想起一些什么来,还是徒劳无功,不过看着屋里的陈设她心里隐约觉的违和,这种怪怪的感觉缘何而来却又无从说起。
连生心中忽然感到无比恐惧,仿佛被抛入了无际无涯的荒野大海中,却找不到支撑的一根浮木,似要被这种陌生吞噬。
慌乱之下连生试图挣扎着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这样的处境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不由地尖声叫喊起来。
屋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尖叫声连忙跑了进来,发现这位被自家主人抱回来的女子正发狂,便安慰她:。
"姑娘莫要心急,你受了重伤,已昏睡近半月,听大夫说醒了便性命无虞了,再调养些时日渐渐就会康复,我这就让人将公子请来。"
便差门外另一人前去请云亦庄。
连生问自己身在何处,是何身份。内院的老妈子从未见过连生,当日又是自家公子火急火燎地抱回来的,似乎十分在意,想当然说到,"姑娘自是公子喜爱之人。"
云亦庄听老妈子来报说连生醒了,放下手头事情赶过去。对于连生的受伤他稍有歉意,若不是他有意戏弄她,变相威胁她,乱了她的心神,或许也不至于此。
他如此刁难纠缠她难道仅仅是因为觉得有趣?还是她利用了他的势力,让他不高兴了?一时觉得也不像,似乎连生并没有损害他的分毫利益,不过是借他的名声狐假虎威罢了,他也不是如此小气无聊的人。
莫非真的对她上心了,然她并非绝色,不过是一不讲规矩的野丫头,而他云亦庄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左右了情绪。
想到这里云亦庄心里有些烦躁,活到快三十岁除了外祖母与母亲,他何曾被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所拖累。
云亦庄走进屋里,见连生半躺半坐着望着门外,眼神一时不复往日的灵秀,却多了些惊惶,见她这幅模样云亦庄心下一沉,有些许愧意。
云亦庄过去站立在床边安慰她。
"连生不必害怕,安心养病,我会尽力医好你。"
连生看他关心自己的样子,不由地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衣着华贵,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尽管浑身冷郁的气息,不过猜想能出入内室的大约是比较亲近的人,却不知如何说起,只是一开口嘴里却不由说出了两个字"阿初"。
云亦庄听了心里一怔,以为她想念家了,还未及开口安抚,又听连生轻轻地问到他。
"你是阿初?"
云亦庄沉思片刻说到,"我不是,阿初是你弟弟,他在云州,这里是风都"。
云亦庄见她前尘尽忘,竟自己谁都不记得,对他的敌意尽皆消失。不过一朝醒来意识里却依然留着她那小相公的名字,心中十分不悦不由的语气中多了些冷意。
"那请问你又是谁,我又如何会在这里"?
听到自己竟不在家中,眼前的人也不是亲人,连生不禁着急。
"我是这家主人,你家中变故,以我万两银子买了你,不过你又花我一千两为你治伤,你这侍妾可真是贵了些,快些养好身子,不然我的银两就打水漂了。"
云亦庄把玩着手中的黑玉扳指一边淡淡的说着,眼中有让人察觉不到的恶意,他想试探一下连生究竟还记得哪些事哪些人,还在装傻试图逃过身份败露的惩罚。
"伺妾?"连生听到"伺妾"二字不由大惊。
"如今我一时也想不起自己是何方人士,还望公子告知我家中遭何变故,亲人可还好"?
连生将信将疑,不过见眼前这人的气度和语气,自己确实不像是他亲密的人,倒像家中器物坏了一样有些惋惜罢了。
云亦庄见她纵然记忆丧失,警觉的本性却丝毫未减,一串问题问得他来不及回答。
"你不必如此着急,此刻你病体未愈,不宜多思,安心养病,他日我自然会告诉你"。
连生见他有些不悦,便低眉顺眼轻声说到。
"听凭公子吩咐,在下感念公子恩德,等病体痊愈,一定好好报答公子"。
连生低声轻語宛如平常温顺女子,或许一些习惯并未因部分记忆丧失而忘记,在下的自称不由自然流露,言语间尤有男儿的爽快。
连生对丫鬟伺妾的行情并不了解,不过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观察眼前的这位语气表情似乎是位显阔的主子,也是不容易伺候的主子,至于自己如何自荐枕席成为他的伺妾连生感到匪夷所思。
于是她心里只祈盼自己快快好起来想起家中的事,又是如何被这位云公子买了去的,她觉得对府上的老妈子并无印象,多年来训练的直觉与本能告诉她或许她也不会是一个乖巧伶俐讨人欢心的伺妾,不过在记忆恢复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刻的云亦庄却在思量自己方才半真半假哄骗连生的话,他暂时不想放她离去。
自成年后身边不乏爱慕他的女子,有官宦之家的亦有巨贾人家的,姿色非凡才艺双全的人不在少数。偶在青楼艺坊流连,消遣无聊寂寞,不过却从未有人真正陪在他的身边度过漫漫长夜。
在他眼中她们犹如庭院里温养的颜色类品相似的花儿,大多名贵非常,却修剪成一个样,乍看美丽鲜妍,时间长了便觉无甚意趣,乏味的很。
而眼前的人不一样,像山野中刺蘼,不作姿态,清新自然。以女子之身行于江湖,行事泼辣不拘于世俗规则,见识远胜一般闺阁女子,心思缜密,性情豁达果断似男儿。长于市井却无卑微之感,哪怕在他面前也未有一丝谄媚之意。
而与她那小相公一起又是闺阁小女子的娇憨让人喜欢。虽连生不过普通颜色,却十分灵秀。
或许自栖云阁见过迤逦背影的那一刻便上心了吧,不过是到了此刻云亦庄才明白自己真的对她有心思了。
若是有这样的女子长伴身侧余生才会有些意趣吧,有婚约又如何,世上令他动心的东西不多,若是瞧上了焉有放手的道理,云亦庄继承了他舅佬爷与外祖母的霸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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