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枣花的季节

上次在院子里看到枣花落一地还是十年前。那年爱看火影忍者，疯起来的时候，忍者一样到处乱跑，上串下跳。看到枣花落了就安静了，暑假宣告结束，初中时代彻底歇菜。

正午的太阳快被前院大妈家的屋顶遮住了，晚上也凉的很快。小孩子像动物，对太阳和影子变化很敏感。第一次到张家口的时候，半晌时就感觉傍晚了，太阳太低，方向感也不行，总把南当成西。张家口的太阳不行，简称阳萎，大晌午的这么低。太阳一低就觉得要起风，条件反射。起风了，枣花落了，秋天要到了。

可是枣花是初夏落的，我怎么记错了呢？我短短的人生，见过几次落枣花呢？那个时节前院屋顶的影子覆盖院子一半，是初夏还是夏末已经不可考了，人是物非，那年大妈从山西带回来的几大罐陈醋，当时想这要几年才能吃完，转眼间连罐子都不见踪影，谁还能记得屋顶影子到哪儿？满院枣花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最终跟垃圾扫在一起。我没能在本子里记上一笔，十年前的夏天好像下了很多雨。

去查百科了，枣花确实初夏落，诗里也写“叟叟衣襟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08 年物候再晚也晚不过盛夏。所以确定应是我记错了。可是寂寥的心情，飘摇的少年情怀，分毫不假。08年8月1日，传说中的世纪日食，凉凉的上午，像秋天一样。晌午太阳很高，盛夏的气温却像夏末一样凉凉。小孩子对太阳和影子变化很敏感，我觉得那天像夏末。“北京好了没有？tm快点！”新闻频道直播事故了，我记的很清楚。

回忆里中午和下午渐渐模糊起来。中考第二天骑车到家比第一天晚了很多，新闻联播开始放映了。镡岭问我去干嘛了，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中考考场在哪个学校也忘了，更没法算时间。考完之后我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文综理综结束得比较晚吧。那天骑着车在无比熟悉的马路上走过，看着夕阳，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从姥姥家回来，柏油路还没改成石灰路，路边两排十几年的大杨树。妈妈时不时问我：睡了吗？别睡着，一会就到家。那天我自己骑在那条路上，一切变得那么慢。我多情得想着，我的青春结束了，我的梦老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十五岁的自己是多么可爱，情怀都写在日记本里，喜欢夕阳、树林和它们的影子，喜欢看长长的云，喜欢眺望远方。收割机巨大的阴影冒着黑烟，空气里弥漫着秸秆的味道。那天我的暑假开始了，但时间却粘粘的，把我陷在里边。我在枣树下面徘徊过好多圈，心里骚动不安，最终随着枣花的落下沉寂下来。

天气像8月1日那样，晴空万里，凉凉的。15岁尾巴上的我，与变老的自己坦诚相待了。